脸部一边大一边小怎么办(那年春天)

脸部一边大一边小怎么办(那年春天)

接海颖 2025-09-16 都市视野 3 次浏览 0个评论

晚饭后,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,不多不少,是父亲耳背后唯一能听清、而母亲又不嫌吵的数值。这个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刻度,精准地标示着我们家微妙的平衡。我刚想去阳台抽根烟,母亲就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出来,眼神却越过我,落在我身后的妻子林薇和儿子豆豆身上。

脸部一边大一边小怎么办(那年春天)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六,阳光很好,我开着车,载着一家人回我父母家吃饭。出发前,我特意去后备箱找那瓶岳父送的好酒,翻了半天,在一个旧纸箱里,看到了那张已经泛黄的相片。照片上,我和表弟勾肩搭背,笑得没心没肺,背景是老家门前那条长满青苔的石板路。我愣了一下,才想起今天也是表姨一家的“家庭聚餐日”。

车开在路上,母亲一反常态地沉默。她总是那个活跃气氛的人,会不停地问豆豆在幼儿园学了什么新儿歌,会跟林薇讨论最近哪个超市的鸡蛋又便宜了。但今天,她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行道树,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,那是一个她紧张时才会下意识做出的标志性动作。

“妈,想什么呢?”我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。

她像是被惊醒了,慌乱地笑了笑,“没什么,没什么。对了,你表弟他啊,最近……”她的话头开了,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,硬生生咽了回去,只剩下半句悬在空气里,不上不下。
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。这种感觉,在踏进表姨家门的那一刻,变成了现实。

表姨家还是老样子,家具不多,但都擦得一尘不染。表姨夫热情地招呼我们,表弟则坐在沙发上,低头玩着手机,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一顿饭吃得客客气气,却又处处透着疏离。饭桌上,表姨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如今的房价,叹息着年轻人压力大,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。

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
饭还没吃完,母亲果然悄悄把我拉到了一边,带进了没开灯的储物间。狭小的空间里,堆满了旧物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樟脑丸和尘埃混合的味道。

“小阳,”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表弟……想在市里买套婚房,首付还差一点。”

我没做声,静静地等着下文。

“你看,你们现在日子也好过了,车也买了,”她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终于说出了那句我预感了整晚的话,“你先……借他二十万,周转一下?”

“二十万?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不大,但在寂静的储物间里却显得格外刺耳。

母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她攥着我的胳膊,力气大得有些弄疼了我。“你小声点!让你表姨听见多不好!”她急急地辩解道,“不是不还,就是周转。你表弟找到对象了,人家女方提的要求,没房子不结婚。你小时候,你姨对你多好?你忘了?你爸当年做生意赔了钱,家里揭不开锅,是你姨二话不说拿了五千块钱来,那时候的五千块啊……”

又是这些陈年旧事。我感到一阵烦躁,混杂着被亲情绑架的无力感。

“妈,二十万不是小数目。我们家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,林薇那边……”

“林薇林薇,你现在是事事都听你老婆的了!”母亲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,“我才是你妈!这点事你都不能替妈分担吗?你让她知道了,她能同意吗?这钱,就当是你自己做主,借给我的,行不行?”

我看着黑暗中母亲模糊的轮廓,闻着那熟悉的、属于她的、混着油烟味的气息,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,堵得难受。我的沉默,在母亲看来,就是拒绝。

她的手松开了,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一丝冷意,“行了,我知道了。你出息了,有自己的家了,妈也指望不上你了。出去吧,别让你媳-妇-儿等急了。”最后三个字,她咬得特别重。

我走出储物间,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。林薇正低头给豆豆擦嘴,见我出来,她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询问。我摇了摇头,拉开椅子坐下。

表姨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,表弟依旧在玩手机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
回去的路上,车里死一般寂静。母亲坐在后座,脸朝着窗外,一言不发。林薇似乎猜到了什么,也没有问。只有豆豆,在自己的安全座椅里,哼着不成调的儿歌。

那晚,我失眠了。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母亲在储物间里说的话,和她那失望至极的眼神。亲情,在金钱面前,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吗?还是说,从一开始,我就高估了这份亲情的纯粹?

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从那个春天开始,有些东西,再也回不去了。

第一章

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,我和林薇之间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默。她没问,我也没说。这种默契,有时是爱,有时是雷区前的止步。

豆豆睡下后,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关了灯,只留下电视机幽幽的光。屏幕上闪动着无声的画面,我的思绪却飘得很远。二十万,对我们这个小家庭来说,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我们原定明年换车的计划要泡汤,意味着给豆豆存的教育基金要被挪用,意味着未来好几年,我们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。

更重要的是,这笔钱,借出去,真的能收回来吗?我对那个从小玩到大,如今却只会在手机屏幕后与世界交流的表弟,没有丝毫信心。

“在想什么?”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递给我一杯温水。

我接过杯子,杯壁的温度熨帖着冰凉的指尖。“没什么。”我习惯性地回避。这是我的核心缺陷,我怕麻烦,怕争吵,总以为把问题捂住,它自己就会消失。

林薇在我身边坐下,她没有开灯,黑暗似乎给了她更多的勇气去触碰尖锐的话题。“是妈跟你说什么了吧?关于表弟买房的事?”

我心里一惊,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准。

“今天在饭桌上,表姨那个样子,妈那个脸色,猜都猜到了。”她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她要我们借多少?”

我犹豫了。母亲那句“别让你媳妇儿知道”还在耳边。但看着身边这个和我同床共枕、风雨同舟的女人,我知道,隐瞒是更愚蠢的背叛。

“二十万。”我低声说。

林薇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随即,她像是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,“她可真敢开口。”

“她说,是周转,会还的。”我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。

“陈阳,”林薇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你信吗?你那个表弟,工作换了多少个了?每个都干不长。眼高手低,除了打游戏还会干嘛?这二十万扔进去,就是个无底洞。”

她的话像刀子,句句扎在我心里最虚弱的地方。因为她说的,全都是事实。

“可那是我妈……”

“我知道那是你妈。所以呢?所以我们就要把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搭进去,去填他们家的窟窿吗?”林薇站了起来,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压抑的怒火让她的声音微微发抖,“陈阳,你能不能清醒一点?我们不是印钞机!”

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。是啊,我该怎么选?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,一边是我的妻子和孩子。这道选择题,从古至今,难倒了多少男人。

(约2000字处)原来,成年人的世界里,连拒绝的权利都不是自己的。

第二天是周日,我被豆豆的吵闹声弄醒。他举着一个拼了一半的乐高飞船,跑到我床边,“爸爸,爸爸,这里我不会拼了,你教教我。”

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,里面没有一丝杂质,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和依赖。我把他抱进怀里,接过那艘复杂的飞船,心里一阵绞痛。这二十万,原本是应该用在他身上的。

我耐着性子,陪他研究图纸,一块一块地把零件拼装起来。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,豆豆的笑脸在光晕里显得格外灿烂。他举着拼好的飞船,在房间里跑来跑去,嘴里喊着“冲啊!打败大怪兽!”

那一刻,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。

我不能拿孩子的未来,去赌一个不确定的亲情。

我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林薇沟通我的想法,她的手机响了。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色瞬间变了,拿着手机走进了卧室,关上了门。

过了很久,她才出来,眼睛红红的,显然是哭过。

“怎么了?”我心里一沉。

林薇坐在我对面,双手交叉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“陈阳,有件事,我一直没告诉你。”她的声音沙哑,“我们家的账面上,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宽裕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去年,我爸的那个小厂子资金链断了,被人骗了很大一笔货款,差点破产。为了不让我担心,他一直瞒着。直到过年我回家,才发现他把房子都抵押了。”

我震惊地看着她,这些事,我一无所知。

“我……我把我们大部分的积蓄,先拿去给他还了一部分银行的利息,大概有……十五万。”林薇的头垂得很低,“我本来想,等他那边缓过来,这笔钱就能回来,到时候再告诉你。我怕你担心,也怕你……会怪我。”

轰的一声,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不是因为那十五万,而是因为她的隐瞒。我们是夫妻,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。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。我的回避,换来的是她的隐瞒。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合伙人,各自计算着自己的账本,却忘了我们本该是一个整体。

(约3000字处) 那个瞬间,我忽然意识到,我和母亲之间的问题,我和林薇之间的问题,根源或许都是一样的。我们都打着“为对方好”的旗号,做着伤害彼此最深的事。

“所以,我们现在……根本拿不出二十万。”我艰涩地开口。

林薇点了点头,眼泪掉了下来。“别说二十万,我们现在连五万都拿不出来了。”

窗外,春光明媚,鸟语花香。而我的家,却像是提前进入了寒冬。

第二章

我和林薇之间,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。

争吵的地点不在客厅,不在卧室,而在我们那辆小小的、空间不足10平米的车里。那天下午,我们说带豆豆去公园,可车开到一半,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
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我把车停在路边,熄了火,质问她。

“告诉你?告诉你有什么用?”林薇的声音也拔高了,“让你跟我一起愁?还是让你去跟你妈说,‘妈,对不起,我老婆把钱都贴补娘家了,所以不能借钱给你侄子’?你觉得你妈会怎么想我?”

她的反问像一记重拳,打得我哑口无言。

“我一个人扛着,是想保全我们这个家,保全你在你父母面前的脸面!”她吼道,眼泪决堤而出。“陈阳,你以为我容易吗?”

我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,心里的火气瞬间被浇熄了一半,取而代代的是密密麻麻的疼。我把头靠在方向盘上,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
后座的豆豆被我们吓到了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“爸爸妈妈,你们不要吵架……”

孩子无意识的话语,像一根最细的针,精准地刺进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
林薇立刻转过身去哄他,我则沉默地发动了车子,掉头回家。那个下午,公园没去成,我们三个人,都输了。

接下来的几天,家里进入了冷战状态。我和林薇说话,仅限于“饭好了”、“我出门了”之类的必要通告。我们像两个合租的室友,客气,疏离。

就在这个当口,我妈的电话来了。

“小阳啊,那个……我手机上这个什么宝,怎么付不了钱啊?超市的人说我没绑定银行卡,那玩意儿怎么弄啊?”电话那头,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和小心翼翼,和我印象中那个强势的她判若两人。

我压下心里的烦躁,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教她。打开APP,找到银行卡管理,输入卡号,接收验证码……一个简单的流程,我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。她的手机老旧,反应慢,她对这些新鲜事物又充满了畏惧和不解。

“哎呀,这个字太小了,我看不清……”

“验证码?是那一串数字吗?我记不住啊……”

“又要输密码?哪个密码啊?银行卡的还是手机的?”

在教她操作的间隙,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正在被时代抛弃的老人,笨拙地、努力地想要抓住飞速前行的一点衣角。心里的那点怨气,不知不觉就散了。

“好了妈,绑定成功了。以后您买东西,让收银员扫一下那个码就行。”我长舒一口气。

“哦,哦,好,好。谢谢儿子。”她在那头高兴得像个孩子,但很快,语气又犹豫了起来,“那个……小阳啊,钱的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

话题,终究还是绕了回来。刚刚升起的那点温情,瞬间被冻结。

“妈,我们最近……手头确实有点紧。”我艰难地开口。

“紧?怎么会紧呢?你不是刚发了年终奖吗?”母亲的追问让我无法招架。

我总不能告诉她,你的儿媳妇把钱拿去填了娘家的坑吧?我只能含糊其辞:“公司效益不好,奖金少了很多。而且还要还房贷车贷,养豆豆……”
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。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。

(约4000字处)家,有时候不是港湾,而是一个不得不回去的战场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最后只说了这四个字,然后挂断了电话。那语气里的冰冷,让我打了个寒颤。

挂了电话,我心烦意乱,想找包烟,却发现已经抽完了。我换了鞋准备下楼去买,刚打开门,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。

“喂,哥,是我。”

是表弟的声音。懒洋洋的,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熟稔。

“有事?”我的语气很冷淡。

“嗨,没事就不能找你啊。”他笑了笑,“那个,我妈跟你说了吧?买房的事。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方便?我把卡号发给你?”

我被他这种“我不是来借钱,我是来收钱”的态度彻底激怒了。

“我没钱。”我一字一句地说。

电话那头愣了一下,随即语气也变了,“哥,你这就没意思了吧?二十万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吧?咱们两家这关系,你至于这么见外吗?我这可是结婚的人生大事,你当哥的,不该帮一把?”

“帮你?谁来帮我?”压抑了几天的火气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,“你二十好几的人了,有手有脚,自己想办法去!别一天到晚指望别人!”

“陈阳!你什么意思!”他的声音也吼了起来,“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读了几年书,在城里找了个工作,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吗?我告诉你,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你别太嚣张了!”

“我嚣张?”我气得发笑,“你一个月换三份工作,挣的钱还不够自己花,买最新款的手机,打游戏充值几千几千地充,你现在跟我谈人生大事?你配吗?”

我吼完,直接挂了电话,然后把他拉进了黑名单。

我靠在门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。这是我第一次,如此直接、如此尖锐地拒绝一个人,撕破了那层名为“亲戚”的虚伪面纱。

很爽,但也很累。

我以为事情到这里,至少能告一段落。但我低估了我妈的执着,也高估了我爸的沉默。

第三章

和我表弟大吵一架后的第三天,我妈直接杀到了我们家。

她来的时候,林薇正好去接豆豆放学了。她一个人,提着一袋子自己种的青菜,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。

“我来看看我孙子。”她说着,径直走进屋,把菜往厨房一放,然后就像巡视领地的女王一样,在屋子里走了一圈。最后,她停在阳台上,看着楼下的小花园,背对着我。

“你长本事了,陈阳。”她的声音没有起伏,却比任何指责都更具压迫感,“敢冲你弟弟吼,还把他拉黑了。我们陈家,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六亲不认的东西?”

“妈,是他说话太过分了。”

“他过分?他再过分,他也是你弟弟!”她猛地转过身,指着我的鼻子,“你知不知道,你姨昨天哭着给我打电话,说我们家出了个状元,就瞧不起人了!我的脸,都被你丢尽了!”

“面子重要,还是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重要?”我忍不住反驳。

“你的生活?你的生活怎么了?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?”她越说越激动,嗓门也越来越大,“不就二十万吗?你至于吗?你是不是被你那个老婆吹了枕边风?我就知道,娶了媳妇忘了娘!”

“您别扯上林薇!这是我自己的决定!”

“你的决定?好,好一个你的决定!”她气得浑身发抖,突然冲到我家那个小小的储物间门口,一把拉开门,“你过来!”

我跟着她走进去。储物间里堆着豆豆的旧玩具,还有一些换季的衣物,空间比我父母家的那个更狭小。

“你看看!你看看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!”她指着那些东西,像是在控诉我的罪证,“你忘了你小时候,连件新衣服都穿不上!你忘了你发高烧,你姨夫半夜背着你去镇上医院!你忘了你爸做生意失败,全村人看我们家笑话,只有你姨一家还跟我们来往!这些恩情,你都忘了吗?”

她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块石头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
“我没忘!”我低吼道,情绪也濒临失控,“可恩情不是拿来绑架的!一码归一码!”

“放屁!”她爆了粗口,这是我记忆中她第一次说脏话,“在她眼里,你就是她半个儿子!儿子跟妈,还谈什么一码归一-码-!”

“我没钱!我就是有钱也不会这么借!”我的理智被彻底冲垮,说出了最伤人的话。

“你个憨憨!你再说一遍!”她气得扬起了手,但看着我的脸,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,最终还是颤抖着放下了。

(约6000字处)亲情这件外衣,有时候脱下来,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账单。

她看着我,眼神里从愤怒,到失望,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悲哀。“好,好……陈阳,算妈看错你了。”

她说完,转身就走。我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,突然想起了小时候,也是这个背影,在夏天的夜里,为我一下一下地扇着蒲扇。心里猛地一酸,想开口叫住她,喉咙却像被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就在这时,林薇带着豆豆回来了。

我妈在玄关处换鞋,和她们母子俩撞个正着。她没看林薇,只是摸了摸豆豆的头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“奶奶走了,豆豆要听话。”

然后,她拉开门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发烧了。

来势汹汹,39度。我躺在床上,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。林薇默默地给我找药,用酒精帮我擦拭身体降温。我们之间依然没有过多的交流,但她的每一个动作,都充满了关怀。

半夜,我被渴醒,挣扎着想起来找水喝。一睁眼,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,旁边还有退烧药。水还是温的。

我转过头,看到客厅的沙发上,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。是林薇。她怕吵到我休息,竟然抱着被子去睡了沙发。

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给她盖好滑落的被子。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我看到她紧蹙的眉头,和眼角未干的泪痕。
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
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笨拙地爱着这个家,保护着对方。可为什么,到头来却弄得遍体鳞伤?

(约7000-8000字处) 我回到卧室,拿起那杯水,一口气喝完。温热的水流过喉咙,一直暖到胃里。我拿起手机,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,是我爸打来的。

我心里一紧,迟疑了一下,还是拨了回去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那头很安静。

“喂,爸。”

“嗯。”他标志性的单字回应。我爸就是这样,一辈子沉默寡言,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后面。他很少给我打电话,每一次,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。

“你……来我这一趟。”他说完,不等我回答,就挂了电话。

我握着手机,愣在原地。我知道,这场风暴,还远没有结束。真正的暴风眼,或许才刚刚开始显现。

第四章

第二天,烧刚退了一些,我就开车回了父母家。我爸约我见面的地方很特别,不是在家里,而是在小区后面那个废弃了的篮球场。黄昏时分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我爸递给我一支烟,自己也点上了一根。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,这是他内心极度烦乱时才会有的动作。

我们沉默地抽着烟,烟雾缭绕中,他那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显得更加沧桑。

“你妈……昨天回去后,哭了一晚上。”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沙哑。

我心里一揪,没说话。

“她这辈子,好强。年轻的时候,家里穷,被人看不起。只有你姨,那时候还没出嫁,偷偷从家里拿白面馒头给你妈吃。”我爸的眼神很飘忽,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,“后来,我做生意,你还小。一开始挣了点钱,家里光景好了,你妈走路腰杆都挺得直一些。”

他狠狠吸了一口烟,呛得咳嗽起来。

“再后来,我被人骗了,赔得血本无归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那时候,亲戚朋友都躲着我们走,生怕我们上门借钱。过年,家里连顿肉都吃不上。”

这些事,我隐约有些印象,但记忆已经很模糊了。

“就在那个时候,你姨夫,带着你姨,上门了。他什么都没说,从包里拿出一个布包,里面是五千块钱。九十年代的五千块啊……”我爸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你姨夫说,‘姐夫,钱不多,你先拿着应急。别愁,坎儿总能过去。’就这一句话,你妈记了一辈子。”

我震惊地听着,这些往事,我妈从未跟我提过。她在我面前,永远是那个坚强的、无所不能的母亲。

(第三人称视角切换)

那一晚,王秀英(母亲)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丈夫陈建国(父亲)的叹息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。门外,隐约有催债人的叫骂声。她把头埋进被子里,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就在她觉得天要塌下来的时候,妹妹王秀琴(表姨)和妹夫来了。妹夫把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塞到她手里,她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,手抖得厉害。王秀琴握住她的手,说:“姐,别怕,有我们呢。”那一刻,妹妹和妹夫的身影,就像是穿透乌云的光,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。她暗暗发誓,这份恩情,这辈子一定要还。她不能让任何人,尤其是自己的妹妹,看扁了自己,看扁了自己这个家。

(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)

“所以,这二十万,在你妈心里,不是借,是还。”我爸掐灭了烟头,看着我,眼神复杂,“她不是在帮你表弟,她是在还自己心里那笔欠了二十多年的债。她觉得,现在我们家好过了,你有出息了,就该风风光光地把这份情还上。这关乎她的尊严,她一辈子的脸面。”

(约8000字处)我们拼命想挣脱的,恰恰是父母用一生想偿还的。

我彻底愣住了。我一直以为,这是母亲对娘家无底线的偏袒,是“扶弟魔”式的亲情绑架。却没想到,背后藏着这样一段沉重的往事和她如此固执的自尊。

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激动,为什么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。在她看来,我的拒绝,不仅仅是拒绝借钱,更是对我姨当年雪中送炭的背叛,是对她整个价值体系的否定。

“爸,我……”我想解释,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。

“我没说你做得不对。”我爸打断了我,“你有你的家,有老婆孩子要养。时代不一样了。你妈她……是老脑筋,转不过弯来。”他叹了口气,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这事,我来想办法。你和你媳-妇-儿,好好过日子。别因为这事,伤了和气。”

我爸标志性的动作,就是这沉稳有力的“拍肩膀”,小时候我考了好成绩他会拍,长大了我找到工作他会拍,结婚时他也会拍。每一次,都像是在告诉我:有爸在,别怕。

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、不再挺拔的背影,眼眶一热,视线瞬间模糊了。

回到家,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,心情久久无法平复。林薇没有来打扰我。我打开电脑,看着我们那个小家庭的财务报表,每一笔收入,每一笔支出,都清清楚楚。房贷,车贷,豆豆的保险,双方父母的过节费……每一项,都是沉甸甸的责任。

就在这时,豆豆推开门,探进一个小脑袋。他手里拿着一张画,上面用蜡笔画了三个小人,手牵着手,旁边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。

“爸爸,你看,这是你,这是妈妈,这是我。”他把画举到我面前,一脸骄傲。

我把他抱到腿上,心里五味杂陈。

他看着我电脑屏幕上的表格,突然用稚嫩的声音问:“爸爸,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?今天张老师说,没钱的小朋友,就不能参加下个月的春游了。”

童言无忌,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插进我的心脏。我用力地吞咽了一下,感觉喉咙发紧,赶紧别过脸去,揉了揉眼睛。

“怎么会呢,豆豆,”我勉强笑了笑,“爸爸妈妈有钱,足够带豆豆去春游,还能去动物园,去海洋馆。”

他高兴地欢呼起来。而我却在想,我该如何向他解释,这个世界,远比他画里的那个要复杂得多。

第五章

那一晚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逃避和隐瞒,只会让裂痕越来越大。我必须和林薇,开诚布公地谈一次。不是作为互相指责的对手,而是作为并肩作战的队友。

夜深了,豆豆早已睡熟。我走到客厅,林薇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,见我出来,她默默地关掉了手机屏幕。

“我们谈谈吧。”我先开了口。

她揭下面膜,点了点头。

我选择了一个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场景——清晨六点的阳台。但现在是深夜,我只能尽量模仿那种氛围。我给她倒了杯热牛奶,自己倒了杯白水,然后和她一起坐在阳台的藤椅上。

“今天,我爸找我了。”我把父亲告诉我的那些往事,原原本本地,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林薇听。包括母亲的要强,姨夫当年的恩情,以及那笔压在母亲心头二十多年的“债务”。

林薇静静地听着,没有插话。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漠,慢慢变得复杂,最后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原来还有这些事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“我一直以为,她只是……偏心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我苦笑了一下,“我们都只看到了我们想看到的那一面。我只觉得她无理取闹,你只觉得她重男轻女。我们谁都没有真正去理解,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”

阳台外的夜色很浓,城市的喧嚣渐渐退去,只剩下偶尔驶过的车声。

“那……你爸怎么说?”林薇问。

“他说他来想办法。但是我知道,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他一辈子没求过人。难道让他去借高利贷吗?”我的心又揪了起来。

林薇沉默了。她把玩着手里的牛奶杯,过了很久,才抬起头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委屈,只剩下一种共同面对问题的坚定。

“陈阳,对不起。”她突然说,“我爸那边的事,我不该瞒着你。我总想着自己能解决,不想给你添麻烦,结果……反而造成了更大的麻烦。”

“不,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”我握住她的手,她的手很凉,“我总是逃避问题,总想着和稀泥,粉饰太平。如果我早点跟你沟通,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。”

在那个深夜的阳台上,我们终于把所有藏在心里的秘密、委屈和猜忌,都摊开了。就像两个合伙人,在项目濒临破产的时候,终于决定坐下来,重新审视彼此的账本和底牌。

(约10000字处)夫妻,就是两个合伙人,一起对抗全世界的难题,而不是把对方变成难题。

“钱,我们确实没有二十万。”林薇冷静地分析道,“但是,这件事也不能完全不管。否则,不仅是你妈心里那个坎过不去,我们和你父母之间,也会永远留下一根刺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我的意思是,我们得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。”她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,“二十万,是‘借’,这本身就有问题。我们换个思路,不借,而是‘送’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我们把家里能动用的所有现金凑一下,我再想办法跟朋友周转一点,凑个五万块钱。”林薇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,“这五万块,不是借给你表弟的,是我们作为晚辈,‘孝敬’给姨夫姨妈的。就说是感谢他们当年对你们家的帮助。这笔钱,不用他们还。”

“至于剩下的十五万,”她继续说,“我们帮不上,但可以帮他想办法。比如,了解一下他看中的楼盘,有没有小一点的户型?首付能不能分期?或者,帮他找一份更靠谱的工作,让他自己有能力去贷款和还贷。授人以鱼,不如授人以渔。”

我看着林薇,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。那个因为家庭琐事而变得有些憔悴的女人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果敢、睿智、有担当的伙伴。

“这样……能行吗?”我有些不确定,“我妈那边,能接受吗?”

“我们一起去跟她说。”林薇握紧了我的手,“我们不是去通知她,是去和她商量。我们是一个家庭,陈阳,我们得让她看到,她的儿媳妇,不是要跟她抢儿子,而是想和她一起,把这个家过好。”

那一刻,我心里的所有阴霾,都被她的话驱散了。是啊,我一直在单打独斗,却忘了,我身后,一直站着一个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人。

我们连夜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。查阅了表弟想买房区域的房价,找了几个更具性价比的楼盘资料,甚至还通过朋友,打听了几个工厂的招聘信息。

天快亮的时候,我们终于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。看着桌上那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,我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。

我知道,接下来要面对的,可能又是一场“硬仗”。但这一次,我不再害怕。因为,我不是一个人。

第六章

周六的早上,我给母亲打了电话,说要和林薇一起,带着豆豆回去吃饭。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淡,只说了一句:“知道了。”

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,像是一对即将上战场的士兵,心情沉重而坚定。

一进门,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。我爸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,而我表弟,竟然也在。他翘着二郎腿,一脸不耐烦地刷着手机。

看到我们,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
母亲在厨房里忙碌,连头都没回。

林薇把礼物放下,很自然地走进厨房,“妈,我来帮您。”

母亲的身子僵了一下,没说好,也没说不好。林薇就那么自然地拿起一颗白菜,开始择洗。厨房里,只有水流的声音。

我走到我爸身边坐下,他看了我一眼,又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我问表弟。

他终于放下手机,斜眼看着我,“我怎么不能来?我来我姑妈家,还要跟你报备?”他那句口头禅式的“就那样吧”,此刻充满了挑衅的意味,“我妈说了,这事今天必须有个结果。就那样吧,二十万,你给句痛快话。”

“你……”我刚要发火,林薇从厨房里出来了。

她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,放到茶几上,然后很平静地在我身边坐下。

“阿姨,叔叔,还有表弟,”她开了口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“关于钱的事,我和陈阳商量过了,想跟你们说说我们的想法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。

林薇不卑不亢,先是把我们准备好的一个信封推到我妈面前,“阿姨,这里是五万块钱。这不是借给表弟的,是陈阳和我,孝敬您和姨妈的一点心意。我们都知道,当年家里困难的时候,是姨妈姨夫帮了一把。这份恩情,我们做晚辈的,一直记在心里。”

我妈愣住了,看着那个信封,手足无措。

表弟则一脸不屑,“五万?打发要饭的呢?我们要的是二十万!”

“表弟,”林薇转向他,语气依然平静,“我们家的具体情况,我就不细说了。但这五万,确实是我们能拿出的所有了。而且,我们觉得,直接给你二十万,不是在帮你,可能是在害你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!”表弟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林薇没有被他吓到,而是拿出了我们准备好的那些资料。“我们查了一下你看中的那个楼盘,均价太高,超出了你的还款能力。这里有几个同区域的新楼盘,户型小一些,总价低很多,首付压力也小。另外,这是我托朋友找的几个工作机会,待遇都比你现在的好,也稳定。如果你愿意去试试,我们可以帮你联系。”

她把那些纸,一张一张,整齐地摆在茶几上。

整个客厅,鸦雀无声。

我妈看着那些资料,又看看林薇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。

表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他像是被扒光了衣服,所有的懒惰和不切实际的幻想,都暴露在了阳光下。他恼羞成怒地吼道:“谁要你假好心!你不就是不想借钱吗?说那么多废话干嘛!不借就不借!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

他一把挥开桌上的资料,纸张散落一地。

“你这个不孝子!我白养你了!”我妈终于爆发了,她指着我,眼泪掉了下来,“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!现在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了!”

场面一度失控。

(约12000字处)成长最痛的一课,就是发现父母原来也会犯错,也会束手无策。
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我爸,突然站了起来。

他走到电视柜前,拿起那个被他用了好多年,用保鲜膜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遥控器。他摩挲着上面已经模糊不清的数字,那是他熟悉和掌控了几十年的世界。然后,他转过身,看着我们所有人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
“就这么办吧。”

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。

他看着我妈,说:“秀英,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。当年的恩,我们记在心里,但不能成为绑住他们的绳子。”

然后他又看着表弟,眼神严厉:“你姑父姑妈能帮你一时,帮不了你一世。路,还得你自己走。”

最后,他看着我和林薇,点了点头,“你们,做得对。”

说完,他把那个旧遥-控-器,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,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就像一个时代的终结。

表弟涨红着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,摔门而出。

我妈坐在沙发上,捂着脸,无声地抽泣着。

林薇走过去,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捡起来,重新叠好。然后,她抽出一张纸巾,递给了我妈。

在争吵最激烈的段落之后,这个温暖的细节,像一道微光,照亮了凝固的空气。我妈迟疑了一下,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纸巾。

我知道,这场战争,我们没有赢家,也没有输家。我们只是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,完成了家庭内部的权力交接和观念的碰撞。而我,也终于从一个只会被动接受和逃避的儿子,开始学着成为一个家庭的支柱。

第七章

那次摊牌之后,家里迎来了一段漫长的、尴尬的平静期。

母亲很久没有再给我们打电话。表弟也彻底断了联系。听说,他最终没有买那个看中的房子,和那个女孩也吹了。表姨给我妈打过一次电话,电话里哭诉了一通,说我们家忘恩负义,我妈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听完,然后挂了电话。

生活像一条平缓的河流,继续向前。我和林薇的关系,在经历了这次风暴后,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牢固。我们开始每天留出半小时的“沟通时间”,谈论工作上的烦恼,孩子教育的分歧,或者仅仅是分享一个好笑的段子。我们都明白,再坚固的感情,也经不起秘密和猜忌的侵蚀。

那五万块钱,我爸做主,硬是塞给了我姨。他说:“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,跟还不还恩没关系。你拿着,给孩子报个技术班,学门手艺,比什么都强。”

时间一晃,就到了夏天。

一个周末,我心血来潮,买了一台新的智能电视和配套的、按键清晰简单的遥-控-器,回了父母家。

我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,耐心地教我爸妈怎么用。怎么搜索他们喜欢看的战争片和戏曲,怎么把手机上的照片投屏到电视上,怎么视频通话。

我爸学得很快,戴着老花镜,拿着新遥-控-器,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,不停地切换着频道。他没有再给新遥-控-器包上保鲜膜。

我妈则在一旁看着,嘴上说着“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”,眼神却充满了好奇。我拉着她的手,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用手机和我们视频。当豆豆那张放大了的笑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,喊着“奶奶”的时候,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
那天,我留在父母家吃饭。饭桌上,母亲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,低声说:“你表弟,前阵子去南方打工了。走之前,托我跟你说声对不起。”

我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

“就那样吧。”母亲学着表弟的口吻,语气里却不再是溺爱,而是一种释然,“年轻人,总要自己出去闯闯,才晓得天高地厚。”

我看着她,发现她鬓角的白发,好像又多了几根。

又过了几个月,秋天来了。我和林薇的生活彻底回到了正轨,甚至比以前更好。我们用省下来的钱,给家里换了一台新冰箱,还计划着年底带豆豆去一趟海边。

一个普通的下午,我正在公司处理文件,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
是母亲发来的一条微信。

我点开。

屏幕上是一张照片,拍的是阳台上的一盆盛开的蟹爪兰,开得正艳。照片拍得有些歪,焦点也有点虚,但能看出拍照人的用心。

照片下面,有一行她用手写输入法,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话。那句话很短,甚至没有打完。

“今天天气好,要是你……”

句子的末尾,没有标点,也没有下文。

“要是你……”什么呢?要是你也在家就好了?要是你也能看到这花就好了?要是你……

我看着那句未完的话,想象着母亲举着手机,对着那盆花,小心翼翼地对焦,然后笨拙地打出这几个字,想对我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。所有的思念、牵挂和欲言又止,都浓缩在了这短短的七个字和一个未完成的句子里。

我没有立刻回复。

我放下手机,靠在椅背上,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。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脸上,暖洋洋的。

那一刻,心里所有的结,好像都解开了。

我拿起手机,对着那句未完的话,轻轻地笑了。原来,有些话,说出口,就失去了味道。不说,却能余味悠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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