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晨醒来，后脑勺便如遭重击，一阵钝痛自颅底蔓延开来，搅得人神魂不宁。我勉强坐起，只觉得天旋地转，恶心之感自胃底翻涌而上，竟至于不得不扶墙而立，免得踉跄倒地。这般苦楚，实非言语所能尽述。

痛楚之中，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。窗外车马喧嚣，室内钟表滴答，皆成了恼人的杂音。我蜷于榻上，昏昏沉沉，思绪如断了线的纸鸢，东飘西荡，终坠于地。往日里觉得紧要无比的种种，此刻竟都失了颜色。那未竟的工作，那未结的恩怨，那未偿的债务，在头痛与恶心之前，忽然显得轻薄如纸，风一吹便散了。

往日健康之时，奔走于尘世之中，追逐着名利爱憎，每每将自己逼至极限。寒风中疾行，深夜里劳形，总以为来日方长，身体不过是实现野心的工具。何等愚妄！如今卧于病榻，方知这皮囊虽贱，却也不是铁打的。它一抗议，任你何等英雄好汉，也只得俯首称臣。

痛楚稍歇的片刻，我勉强起身斟水。镜中之人面色蜡黄，双目无神，发丝凌乱，竟不似平日那个自诩潇洒的我了。这一刻忽然了悟：人之所以为人，不在其能征服多少外物，而在其能安顿此身此心。健康之时，我们谈玄说妙，追逐虚无缥缈的幻影；一旦病痛袭来，才明白能吃能睡，头不痛胸不闷，已是莫大的福分。

世上万事，确如过眼烟云。非是叫人消极处世，而是教人看清本末。那争得面红耳赤的立场，那求得肝肠寸断的功名，那恨得咬牙切齿的仇怨，在健康面前，何尝不是虚幻？人若不能好好存在，一切拥有终将失去意义。

痛楚又至，我复躺下。这一次却不那么焦躁了。既然病来如山倒，便只能接受这被迫的休止。让世界继续喧嚣吧，让我暂且退出追逐的游戏。在这昏沉之间，或许正藏着生活最本真的滋味——那不是成功的甘甜，而是存在的平静。

但愿明日醒来，头痛已去。届时我定当珍惜这无痛之身，既不纵欲，也不苛求，只是平和地度过每一刻。健康最重要，此言不虚，可惜人总要等到失去时，才能真正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