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子川把我堵在公司茶水间的角落里,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,将我完全笼罩。
他身上那股熟悉的,混杂着烟草和昂贵古龙水的味道,像一张无形的网,瞬间将我拖回那个失控的雨夜。
“林晚,”他微微俯身,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,声音低沉而危险,“躲我?”
我攥紧了手里的水杯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沈总,请您自重,这里是公司。”
他低低地笑了起来,胸腔的震动仿佛都传到了我的背上。
“自重?”他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,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眼,“那天晚上,你怎么不说自重?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那一晚是个意外,一个错误。”我一字一顿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错误?”他眼中的笑意更浓,却也更冷,“林晚,你睡了我,现在想用‘错误’两个字就翻篇?”
他逼近一步,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。
“告诉我,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狠狠地插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。
我和沈子川的关系?
孽缘。
一切的开始,都要从三个月前,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林晨说起。
林晨要结婚了。
这个消息,是我妈在一个周五的晚上,用一种近乎报喜的语气,在电话里告诉我的。
“晚晚啊,你弟弟要结婚了!女方家是镇上开超市的,有钱!”
我当时正对着电脑改一份明天就要交的方案,闻言只是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那敢情好啊,恭喜。”
电话那头的我妈似乎对我的冷淡有些不满,声音拔高了八度。
“什么叫敢情好啊?这是天大的喜事!你这个做姐姐的,一点都不为你弟弟高兴吗?”
我揉了-揉发胀的太阳穴,无奈地放下鼠标。
“妈,我高兴,我怎么会不高兴呢。就是……有点突然。”
确实突然。林晨今年才二十二,职高毕业后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,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鬼混,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。
我实在想不出,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想不开,要往我们家这个火坑里跳。
“什么突然!缘分到了,挡都挡不住!”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,“你都不知道,那姑娘有多喜欢你弟弟,非他不嫁!”
我没说话,心里却在冷笑。
非他不嫁?恐怕是看上了我爸妈那点拆迁款吧。
我们家是农村的,前几年村里搞开发,老房子拆了,分了两套安置房和一笔补偿款。
我爸妈一辈子老实巴交,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钱,当下就有点飘了,觉得自家儿子也是个宝,配得上金山银山。
“行,是喜事。”我顺着她的话说,“那日子定了吗?我好提前请假。”
“快了快了,人家姑娘说了,彩礼什么的都好商量,就是有个条件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知道重点来了。
“什么条件?”
“人家要在市里买套房,写你弟弟的名字。”
“什么?!”我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“在市里买房?妈,你知不知道现在市里的房价有多贵?我们家那点拆迁款,连个首付都不够!”
“我知道贵啊!所以才找你商量嘛!”我妈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,带着一丝讨好,“晚晚,你这几年在城里上班,肯定攒了不少钱吧?”
我的心,一瞬间凉了半截。
果然。
“妈,我哪有什么钱?我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,要交房租,要吃饭,要应酬,我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!”我妈不耐烦地打断我,“你别跟我哭穷!你一个月工资比你爸一年挣得都多,会没钱?你就是不想为你弟弟付出!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!”
“我没有!”我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。
“林晚,我告诉你,你弟弟的婚事要是黄了,我跟你没完!”
“啪”的一声,电话被挂断了。
我握着手机,愣在原地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这就是我的家人。
在他们眼里,我这个女儿,仿佛永远都只是为儿子服务的工具。
从小到大,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,好玩的,都是林晨的。
我穿着姐姐们穿剩下的旧衣服,他却能天天换新衣。
我考上大学那年,家里人为学费发愁,我妈甚至动过让我辍学去打工的念头,她说:“女孩子家,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早晚都是要嫁人的。”
是我爸,我那个老实木讷的爸爸,第一次对我妈发了火,拍着桌子吼:“再穷再苦,也不能耽误孩子的书!我就是去砸锅卖铁,也要供晚晚读大学!”
最后,爸爸揣着东拼西凑来的几千块钱,送我去了省城。
在火车站,他塞给我一个布包,里面是皱巴巴的零钱,还有两个煮鸡蛋。
他红着眼圈,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晚晚,到了学校,好好学习,别怕花钱,家里有爸。”
那一刻,我觉得,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。
可现在,这份爱,似乎也要被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给消磨殆尽了。
周末,我回了家。
一进门,就看到我爸妈和林晨,还有他那个所谓的“未婚妻”,正坐在客厅里有说有笑。
女孩长得挺漂亮,就是妆画得浓了点,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轻蔑。
“姐,你回来啦。”林晨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,连屁股都没抬一下。
我妈倒是热情地迎了上来,拉着我的手,笑得一脸谄媚。
“晚晚回来啦,快来,我给你介绍一下,这是你未来的弟媳妇,叫小雅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你好。”
小雅瞥了我一眼,从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气氛有些尴尬。
我爸咳嗽了一声,打破了沉默。
“晚晚,坐。”
我坐到沙发上,离他们远远的。
“是这样的,晚晚,”我妈搓着手,一脸为难地开口,“小雅家里呢,也不是非要我们全款买房,他们的意思是,我们先付个首付,剩下的贷款,让小两口自己还。”
我看着她,没说话。
“我们算过了,首付大概要六十万。家里的拆迁款还有三十万,你爸这些年也攒了十万,还差二十万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眼巴巴地看着我。
“晚晚,你看……”
我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。
“妈,我没有二十万。”
“怎么可能!”我妈尖叫起来,“你工作都快五年了!二十万都拿不出来?”
“我真的没有。”我摊了摊手,一脸无奈,“我每个月要还助学贷款,要交房租,要生活,我……”
“姐,你就别装了。”林晨突然开口,语气里满是讥讽,“你在大公司上班,穿得光鲜亮丽,用的都是名牌,会没钱?我看你就是不想帮我!”
我看着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,突然觉得一阵恶心。
“我用的什么名牌?我穿的哪件衣服超过五百块了?林晨,你凭什么这么说我?”
“我不管!反正我不管!”林晨耍起了无赖,“你要是不帮我,我就不结婚了!到时候看爸妈怎么说你!”
“你!”我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好了好了,都少说两句!”我爸终于开了口,声音沙哑而疲惫。
他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林晨,最后把目光落在我妈身上。
“这事,让我想想办法。”
那天晚上,我爸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,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烟。
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,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
我知道,他是在为难。
一边是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,一边是寄予厚望的儿子。
手心手背都是肉,割哪一块,都疼。
第二天,我爸把我叫到房间,递给我一张银行卡。
“晚晚,这里面有十万块钱,是你弟弟买房的钱,你先拿着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爸,你哪来这么多钱?”
我爸避开我的目光,含糊其辞地说:“你别管了,反正这钱是干净的。”
我追问了半天,他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,他找他老板借的。
我爸的老板,就是沈子川的父亲,沈建国。
沈建国是我们市里有名的企业家,开了一家大型的建材厂。
我爸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,从一个普通的小工,做到了车间主任,也算是厂里的元老了。
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“爸,你找沈总借钱,他没提什么条件?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我爸连连摆手,“沈总人很好,他说就当是预支我十年的工资了。”
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,知道他没说实话。
但我没有再问下去。
因为我知道,就算问了,也问不出什么。
我爸的性格,我太了解了。
老实,本分,但也固执,要面子。
他既然不想说,我再怎么逼他,也没用。
我拿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恨我妈的偏心,恨我弟的无赖,但看着我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我又说不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算了。
就当是,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。
我把我工作几年攒下的十万块钱,也取了出来,凑够了二十万,打到了我妈的卡上。
我妈拿到钱,喜笑颜开,拉着我的手,一个劲地夸我“懂事”、“孝顺”。
林晨也难得地给了我一个好脸色,叫了我一声“姐”。
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很可悲。
原来,亲情,也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。
弟弟的婚事,总算是定了下来。
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,商定了婚期。
席间,小雅的父母对我爸妈倒是客气,但对我,却始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。
我知道,他们看不起我。
看不起我这个还没结婚,就要掏空家底去给弟弟买房的“扶弟魔”。
我懒得跟他们计较。
吃完饭,我借口公司有事,提前走了。
我爸不放心,非要送我到车站。
路上,他几次欲言又止。
“晚晚……”
“爸,有话你就直说。”
他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,递给我。
“这是沈总给的,说是他们公司年底晚会的邀请函,让你也去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让我去?为什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我爸摇了摇头,“沈总说,他儿子刚从国外回来,接手了公司的一些业务,想让你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。”
我看着手里的邀请函,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,越来越强烈。
沈子川。
这个名字,我并不陌生。
甚至可以说,有些熟悉。
我们是高中同学。
只不过,他是天之骄子,是众星捧月的存在。
而我,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,从农村来的穷丫头。
我们之间,唯一的交集,大概就是那次,我在学校门口被几个小混混堵住,是他出手,帮我解了围。
从那以后,我便开始默默地关注他。
关注他的篮球赛,关注他的文艺汇演,关注他身边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。
那是一段青涩而卑微的暗恋。
我以为,随着毕业,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,早已被我尘封在记忆的角落。
却没想到,时隔多年,我们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,再次产生交集。
我不想去。
直觉告诉我,这顿饭,没那么简单。
但我爸说:“晚晚,去吧,就当是给爸一个面子。沈总是我的老板,他的面子,我不能不给。”
我看着他恳求的眼神,最终还是心软了。
晚会那天,我特意穿上了我最贵的一条裙子,化了一个精致的妆。
我告诉自己,我不是去赴什么鸿门宴,我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商业晚宴。
林晚,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自卑怯懦的小丫头了。
你现在是职场精英,是都市白领。
你没必要怕任何人。
晚宴的地点,在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。
金碧辉煌的大厅,衣香鬓影的宾客,悠扬的钢琴曲,觥筹交错的酒杯。
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。
我像一个误入上流社会的灰姑娘,局促不安地站在角落里,手里端着一杯香槟,却一口都喝不下去。
就在我准备找个借口溜走的时候,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,朝我走了过来。
是沈子川。
他比高中时更高了,也更成熟了。
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衬得他身姿挺拔,气度不凡。
他走到我面前,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。
“林晚?好久不见。”
我的心,漏跳了一拍。
“沈……沈总。”我紧张得有些结巴。
他轻笑了一声,“不用这么客气,叫我子川就行。我们是老同学了,不是吗?”
他的声音很好听,像大提琴一样,低沉而富有磁性。
我点了点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“没想到,会在这里遇到你。”他说。
“我也没想到。”
“你这些年,过得好吗?”
“还……还行。”
我们有一搭没一t搭地聊着,大多是他在问,我在答。
我发现,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冷,反而很健谈,也很绅士。
他会主动给我介绍在场的宾客,会给我讲一些国外的趣闻,会不动声色地替我挡掉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。
渐渐地,我放松了下来。
那天晚上,我喝了很多酒。
有他递过来的,也有我自己喝的。
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那么多。
或许是想借着酒精,来麻痹自己这些天来压抑的情绪。
又或许,是想在他面前,展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。
一个不是那么沉闷,不是那么无趣的自己。
晚宴结束后,他说要送我回家。
我拒绝了。
“不用了,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。”
“这么晚了,你一个女孩子,不安全。”他坚持。
我拗不过他,只好上了他的车。
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。
我靠在车窗上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,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。
“难受吗?”他问。
我摇了摇头。
“要不要喝点水?”
我还是摇头。
车子在我租住的小区楼下停稳。
我解开安全带,准备下车。
“谢谢你送我回来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我推开车门,一只脚刚迈出去,就被他拉住了手腕。
他的手很热,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茧。
我回头,不解地看着他。
“林晚,”他看着我,眼神深邃得像一潭湖水,“我能上去坐坐吗?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理智告诉我,应该拒绝。
但酒精,却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晚,我们发生了关系。
在那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,在那个廉价的,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。
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,又那么的顺理成章。
我不知道,是他蓄谋已久,还是我情难自禁。
我只知道,当他滚烫的唇覆上我的那一刻,我没有推开他。
甚至,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。
第二天早上,我是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的。
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,洒在我的脸上。
身边,已经没有了人。
只有床头柜上,留下了一张字条。
“公司有急事,我先走了。醒了给我打电话。”
字迹龙飞凤舞,一如他的人,张扬而自信。
我看着那张字条,愣了很久。
然后,我把它撕得粉碎,扔进了垃圾桶。
我没有给他打电话。
我告诉自己,这只是一场意外。
一场成年人之间,你情我愿的,酒后乱性的意外。
天亮了,梦就该醒了。
我换了床单,洗了澡,把房间里所有属于他的气息,都清理得一干二净。
然后,我像往常一样,去上班,去工作,去生活。
仿佛那一晚,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以为,这件事,就这么过去了。
我们依然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。
他是高高在上的沈氏集团继承人,而我,只是他父亲公司里,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的女儿。
直到那天,他把我堵在了茶水间的角落里。
问我,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。
我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,英俊的脸,心里一片冰冷。
关系?
我们能有什么关系?
炮友?情人?还是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。
“沈总,”我深吸一口气,逼自己冷静下来,“我们之间,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“没有关系?”他挑了挑眉,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好笑,“林晚,你是在跟我装傻吗?”
“我没有装傻。”我迎上他的目光,一字一顿地说,“那一晚,我们都喝多了。就当是,一个美丽的误会,好吗?”
“美丽的误会?”他重复着我的话,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冷,“林晚,你知不知道,你在玩火?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没有?”他突然松开我的下巴,转而捏住了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“那你告诉我,你为什么躲着我?为什么不接我电话?为什么不回我信息?”
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却倔强地不肯求饶。
“沈总,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那一晚,是我不对,我不该……”
“不该什么?”他逼问。
“不该……不该让你产生误会。”
“误会?”他冷笑一声,“林晚,你觉得,我会误会什么?”
我咬着唇,不说话。
“你觉得,我会误会你喜欢我?”
我的心,猛地一抽。
“你觉得,我会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?”
我别过脸,不去看他。
“林晚,看着我。”他命令道。
我没有动。
“我让你看着我!”他加重了语气。
我缓缓地转过头,对上他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。
“沈子川,”我第一次,连名带姓地叫他,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我想怎么样?”他笑了,笑得有些自嘲,“我想知道,在你心里,我到底算什么?”
“一个……一个上司的儿子。”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。
他脸上的笑容,瞬间凝固了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
久到我以为,他会一拳打在我脸上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,后退了一步。
“好,很好。”他点了点头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林晚,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”
说完,他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缓缓地滑坐到地上。
眼泪,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沈子川,对不起。
我不是不喜欢你。
我只是,不敢喜欢你。
我们之间的差距,太大了。
大到,我连仰望你的资格,都没有。
我以为,这次摊牌之后,沈子川会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。
但没想到,一个星期后,我爸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。
电话里,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,甚至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晚晚,大喜事!天大的喜事!”
我皱了皱眉,“爸,出什么事了?”
“沈总……沈总他,他看上你了!”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“爸,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沈总看上你了!他今天找我谈话,说……说想让你,给他当儿媳妇!”
“不可能!”我失声叫道。
“怎么不可能!千真万确!沈总亲口跟我说的!”我爸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,“他说,他儿子,就是子川,对你一见钟情,非你不娶!”
一见钟情?
非我不娶?
我只觉得荒唐,可笑。
沈子川是什么人?
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花花公子。
他会对我一见钟情?
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。
“爸,你是不是搞错了?沈子川他……”
“我没搞错!”我爸打断我,“沈总说了,只要你点头,彩礼,房子,车子,都不是问题!而且,你弟弟的工作,他也可以帮忙安排!”
我愣住了。
我终于明白,沈子川想干什么了。
他不是喜欢我。
他只是,想用这种方式,来报复我,羞辱我。
他想告诉我,林晚,你看,你的家人,你的亲情,在我眼里,一文不值。
只要我勾勾手指,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,把你卖给我。
我的心,像是被人用刀子,一刀一刀地凌迟着。
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。
“晚晚,你听到了吗?你在听吗?”我爸见我半天没说话,有些着急。
“……听到了。”我的声音,沙哑得不像话。
“那你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不同意。”
“什么?!”我爸的音量,瞬间提高了好几倍,“你为什么不同意?这么好的事,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!”
“我就是不同意。”我的语气,坚定而决绝。
“林晚!你是不是疯了!”我爸气急败坏地吼道,“你知不知道,你拒绝的是什么?是沈家!是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沈家!”
“我不在乎。”
“你不在乎?你不在乎你弟弟的将来吗?你不在-乎我们老两口的脸面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林晚,我告诉你,这件事,由不得你!”我爸下了最后通牒,“这个周末,你必须给我回来!沈总一家要来我们家提亲!”
说完,他就挂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,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提亲?
他们怎么敢?
他们怎么能,不经过我的同意,就擅自决定我的人生?
愤怒,委屈,不甘,种种情绪,像潮水一般,将我淹没。
我恨沈子川的卑鄙,恨我爸妈的势利,更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那个周末,我没有回家。
我关了手机,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我想用这种方式,来表达我的抗议。
但事实证明,我太天真了。
周一早上,我刚到公司,就被经理叫到了办公室。
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平时对我还算客气。
但今天,他看我的眼神,却充满了同情和惋惜。
“林晚啊,”他叹了口气,“你……被解雇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公司业务调整,需要裁员。”他给了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我看着他,冷笑了一声。
“是沈子川干的,对吧?”
经理的脸色,变了变。
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:“林晚,胳膊,是拧不过大腿的。”
我抱着我的纸箱子,走出公司大门。
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突然觉得很茫然。
我不知道,我该去哪里。
我还能去哪里。
这个城市那么大,却没有一盏灯,是为我而亮的。
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。
直到天黑,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,回到我的出租屋。
刚打开门,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。
客厅的沙发上,坐着一个男人。
是沈子川。
他看到我,掐灭了手里的烟,站了起来。
“回来了?”他的语气,很平静。
我没有理他,径直走到饮水机旁,接了一杯水,一口气喝了下去。
“工作的事,我很抱歉。”他说。
我放下水杯,转过身,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沈子川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我想娶你。”他看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。
“你做梦!”
“我不是在做梦。”他朝我走了过来,步步紧逼,“林晚,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认真?”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你所谓的认真,就是不择手段地逼我就范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先是拿钱收买我的家人,然后又利用职权让我失业。沈子川,你可真是好手段!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他想解释。
“你别再说了!”我打断他,情绪有些失控,“我告诉你,我林晚,就算是死,也不会嫁给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!”
他看着我,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他突然笑了。
“卑鄙无耻?”他点了点头,“你说得对,我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看着他。
“但是林晚,你别忘了,你现在,已经一无所有了。”
“你没有了工作,没有了收入,你甚至,连下个月的房租,都交不起。”
“而我,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。”
“金钱,地位,名誉,只要你点头,这些,都是你的。”
我看着他,只觉得一阵反胃。
“沈子川,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他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让我恶心!”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推开他。
“你以为,你有几个臭钱,就可以为所欲为吗?”
“你以为,全世界的女人,都想嫁给你吗?”
“我告诉你,你错了!”
“在我眼里,你连我爸,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厂工人,都比不上!”
“至少,他活得坦荡,活得有尊严!”
“而你,除了用钱砸人,你还会什么?”
我的话,像一把把尖刀,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。
他脸色煞白,身体微微颤抖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,不信,还有……受伤。
是的,受伤。
我第一次,在他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玩味的眼睛里,看到了受伤的情绪。
我的心,没来由地,疼了一下。
但很快,就被愤怒所取代。
“说完了?”他问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说完了。”
“那现在,该我说了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“林晚,我承认,我的方式,是有些极端。”
“但是,我这么做,都是因为,我喜欢你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我喜欢你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真诚而炙热,“从高中时起,就喜欢了。”
我的大脑,一片空白。
我不敢相信,我听到了什么。
“你……你说谎。”
“我没有说谎。”他说,“高中那次,在校门口,我不是碰巧路过。”
“我是,特意在那里等你的。”
“我知道那几个小混混,一直在找你麻烦。”
“所以,我每天放学,都会偷偷跟在你后面,保护你。”
“还有,那次文艺汇演,你上台弹钢琴,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,是我拜托我妈,特意从国外给你买的。”
“我让班长转交给你,骗你说是学校发的。”
“还有,你高考那年,填报志愿,你说你想去南方的城市,因为你怕冷。”
“所以,我放弃了北方的名校,选择了和你同一座城市。”
“林晚,我为你做了那么多,你都不知道吗?”
我呆呆地看着他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我怎么会知道?
我怎么可能知道?
我一直以为,我只是他生命中,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。
却没想到,他竟然,为我做了那么多。
“那你……那你为什么,不早点告诉我?”我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我不敢。”他苦笑了一声,“那时候,你太优秀了,也太骄傲了。我怕我跟你表白,你会拒绝我。我怕我们,连朋友都做不成。”
“所以,我只能,默默地,在你身后,看着你。”
“看着你,一点一点,变得更好,更耀眼。”
“直到那天晚上,在酒店,我再次见到你。”
“我才知道,原来,我从来,都没有忘记过你。”
“林晚,给我一个机会,好吗?”
他拉着我的手,眼神里充满了恳求。
“让我,照顾你,保护你,爱你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乱成了一团麻。
我承认,我心动了。
没有一个女人,能拒绝一个男人,如此深情而执着的告白。
但是,理智,却在不停地提醒我。
林晚,别傻了。
你们,是不可能的。
就算他真的喜欢你,那又怎么样?
他的家人,会接受你吗?
你那个势利的妈,那个无赖的弟,会成为你们之间,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“沈子川,”我缓缓地,抽回我的手,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们,不合适。”
他的眼神,瞬间暗了下去。
“为什么?”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我别过脸,不敢再看他。
“是因为我的家人吗?”他问。
我没有说话。
“是因为你觉得,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?”
我还是沉默。
“林晚,”他突然,扳过我的肩膀,强迫我看着他,“你告诉我,你对我,到底,有没有一点点感觉?”
我看着他那双受伤的眼睛,心如刀割。
我多想,告诉他。
有。
我一直,都对你有感觉。
从高中时起,就有了。
但是,我不能。
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,而毁了他,也毁了我自己。
“没有。”我闭上眼睛,残忍地,吐出这两个字。
我感觉到,他抓着我肩膀的手,在微微颤抖。
过了很久很久,他才缓缓地,松开了我。
“好。”他说,声音里,充满了疲惫和失望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转身,朝门口走去。
走到门口时,他停住了脚步。
他没有回头。
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“林晚,祝你,幸福。”
然后,他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我再也忍不住,蹲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
我以为,我和沈子川的故事,到这里,就该结束了。
但没想到,命运,又给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。
一个月后,我发现,我怀孕了。
是沈子川的。
我拿着那张化验单,在医院门口,站了很久很久。
我不知道,我该怎么办。
这个孩子,来得太不是时候了。
我没有工作,没有收入,我甚至,连自己都养不活。
我怎么,去养一个孩子?
我第一个念头,是打掉他。
长痛不如短痛。
我预约了手术。
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看着头顶那盏刺眼的无影灯,我的眼泪,不自觉地流了下来。
对不起,宝宝。
妈妈,不是不爱你。
妈妈只是,没有能力,给你一个好的未来。
“小姐,你确定,要做了吗?”医生问。
我闭上眼睛,点了点头。
就在医生拿起手术钳的那一刻,手术室的门,突然被人一脚踹开。
沈子川,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冲了进来。
他一把推开医生,将我从手术台上抱了起来,用毯子紧紧地裹住。
“林晚!”他红着眼睛,冲我怒吼,“你想干什么!你想杀了我的孩子吗!”
我被他吓傻了,愣愣地看着他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谁让你来的?”我问。
“你别管谁让我来的!”他抱着我,大步流星地往外走,“我告诉你,林晚,这个孩子,你必须生下来!”
“你凭什么命令我!”我挣扎着,想从他怀里下来。
“凭什么?”他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痛楚,“就凭,我是孩子的父亲!”
我愣住了。
是啊。
他是孩子的父亲。
我有什么资格,去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?
我有什么资格,去决定一个无辜小生命的去留?
我放弃了挣扎。
任由他,抱着我,走出了医院。
他把我带回了他的公寓。
那是一套装修得极其奢华的顶层复式。
大得,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。
他把我放到柔软的大床上,给我盖好被子。
然后,他坐在床边,拉着我的手,久久不语。
“林晚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对不起。”
我看着他,没说话。
“我不该,用那种方式,逼你。”
“我只是,太害怕了。”
“我怕,你会真的离开我。”
“我怕,我会永远地,失去你。”
他的眼眶,红了。
我第一次,看到他流泪。
这个在我面前,总是那么不可一世,那么骄傲的男人。
此刻,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脆弱得,让我心疼。
我的心,软了。
“沈子川,”我开口,声音也有些哽咽,“你……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“是我妈。”他说。
“你妈?”
“嗯。”他点了点头,“那天,我从你那里离开后,喝了很多酒。回家后,跟我妈,大吵了一架。”
“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,都告诉了她。”
“我妈她……她很生气。”
“她气我,不早点告诉她。”
“也气我,用那么愚蠢的方式,去伤害你。”
“她说,她要去跟你道歉。”
“她说,她要去求你,原谅我。”
“我没让她去。”
“因为我知道,你不会见她。”
“后来,她就派人,一直在暗中跟着你。”
“她说,她怕你,会做傻事。”
“没想到,真的被她猜中了。”
我听着他的话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没想到,沈子川的母亲,竟然是这样一个人。
我还以为,她会像所有豪门阔太一样,拿着一张支票,甩在我脸上,让我滚出她儿子的世界。
“我妈她,想见见你。”沈子川说。
我有些犹豫。
“我……”
“别怕。”他握紧我的手,“有我呢。”
第二天,我见到了沈子川的母亲。
她叫秦岚,是个很温婉,很有气质的女人。
她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盛气凌人,反而很和蔼,很亲切。
她拉着我的手,跟我聊了很多。
聊沈子川的童年,聊他的糗事,聊他对我的感情。
她说:“晚晚,阿姨知道,我们子川以前,是个混小子。”
“但是,自从遇到你之后,他真的,变了很多。”
“他开始,认真地学习公司管理,开始,努力地,想成为一个,能配得上你的男人。”
“阿姨看得出来,他是真的,很爱你。”
“所以,阿姨恳求你,给他一个机会,也给阿姨一个机会,好吗?”
“让我们,一起,照顾你,和宝宝。”
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神,听着她恳切的话语。
我再也,说不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我点了点头。
秦岚喜极而泣,抱着我,又哭又笑。
“太好了,太好了!我要当奶奶了!”
那天之后,我便在沈子川的公寓,住了下来。
他把我照顾得,无微不至。
他给我请了最好的营养师,最好的保姆。
他每天,都会推掉所有的应酬,准时回家,陪我吃饭,陪我散步。
他会给我讲故事,给我唱歌,给我按摩。
他会趴在我的肚子上,跟宝宝说话。
他说:“宝宝,我是爸爸。你要乖乖的,不要折磨妈妈。”
看着他温柔的侧脸,我常常会觉得,自己像是在做梦。
我何德何能,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,如此深沉的爱?
怀孕三个月的时候,他向我求婚了。
在一个很浪漫的,海边餐厅。
他单膝跪地,举着一枚硕大的钻戒,问我:“林晚,你愿意,嫁给我吗?”
我看着他,笑着,流下了眼泪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我愿意。”
我们的婚事,很快就定了下来。
沈家,开始紧锣密鼓地,筹备婚礼。
而我,也终于,鼓起勇气,给我爸妈,打了个电话。
我告诉他们,我要结婚了。
新郎,是沈子川。
电话那头,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传来了我妈,欣喜若狂的尖叫声。
“真的吗?晚晚!你真的要嫁给沈子川了?”
“嗯。”
“太好了!太好了!我就知道,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!”
我没有理会她的激动。
我只是,平静地,提出了我的要求。
“妈,我结婚,可以。”
“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你说!只要我们能办到的,都答应你!”
“我结婚后,林晨,不能再找我要一分钱。”
“我不会,再当他的提款机。”
“如果你们做不到,那这个婚,我就不结了。”
电话那头,又是一阵沉默。
过了很久,我才听到我妈,犹豫的声音。
“晚晚,你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意思,很明确。”我说,“要么,你们选儿子。要么,你们选我这个,能给你们带来荣华富贵的,女儿。”
我知道,我这么说,很残忍。
但是,我没有办法。
我被他们,伤得太深了。
我不想,我的婚姻,我的人生,再被他们,绑架。
“晚晚,你……”
“妈,你想清楚了,再给我答复。”
说完,我挂了电话。
我不知道,我妈会怎么选。
我也不想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今以后,我要为自己,为我的孩子,活。
婚礼,定在两个月后。
沈家,给我准备了,一场极其盛大,极其奢华的婚礼。
婚礼前一天,我爸妈,带着林晨,来了。
他们给我带了很多,我们老家的特产。
我妈拉着我的手,哭得老泪纵横。
“晚晚,是妈对不起你。”
“妈以前,是猪油蒙了心,才会那么对你。”
“你别怪妈,好不好?”
我看着她,心里,没有一丝波澜。
原谅?
有些伤害,是永远,都无法原谅的。
我没有说话。
我爸,递给我一个红包。
“晚晚,这是爸妈,给你的一点心意。”
“不多,你别嫌弃。”
我打开,里面,是两万块钱。
我知道,这大概,是他们所有的积蓄了。
我的心,还是,软了一下。
“爸,妈,你们……”
“晚晚,”我爸打断我,眼圈红了,“以后,要好好过日子。”
“沈家,是大户人家,规矩多。”
“你嫁过去了,要孝顺公婆,要体贴丈夫。”
“不要,再像在家里一样,任性了。”
我听着他的话,眼泪,再也忍不住,流了下来。
原来,他还是,爱我的。
只是,他的爱,太沉重,太卑微。
被所谓的“香火”,所谓的“传统”,压得,喘不过气来。
林晨,也难得地,跟我道了歉。
“姐,对不起。”
“我以前,不懂事。”
“你别生我气了。”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,有些可笑。
一句“不懂事”,就想抹掉,他给我带来的,所有的伤害吗?
我没有理他。
婚礼那天,我穿着洁白的婚纱,挽着我爸的胳,一步一步,走向沈子川。
他站在红毯的尽头,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,像个王子。
他看着我,笑得,温柔而宠溺。
我爸,把我的手,交到他的手里。
“子川,我女儿,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你一定要,好好待她。”
“爸,你放心。”沈子川握紧我的手,郑重地承诺,“我会用我的一生,去爱她,保护她。”
我们在神父的见证下,交换了戒指,许下了一生的誓言。
我以为,从此以后,我的人生,就会像童话故事一样,幸福美满。
但没想到,现实,远比童话,要残酷得多。
婚后的生活,一开始,确实很甜蜜。
沈子川,把我宠成了公主。
秦岚,也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。
就连沈建国,那个我一直有些畏惧的,不苟言笑的男人,也对我,和颜悦色。
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,生下了一个儿子。
沈家,上上下下,喜气洋洋。
沈建国,更是高兴得,合不拢嘴。
他给孩子,取名,沈念晚。
他说,希望这个孩子,能永远,记住他的妈妈。
我抱着孩子,看着沈子川,笑得,一脸幸福。
我以为,我的好日子,真的来了。
但没想到,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打破了所有的平静。
沈氏集团,出事了。
因为一个投资项目的失败,公司,陷入了前所未有的,财务危机。
银行,催着还贷。
供应商,堵在门口,要货款。
公司的股价,一落千丈。
沈建国,一夜之间,白了头。
沈子川,也忙得,脚不沾地。
他每天,早出晚归,焦头烂额。
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,心疼得,无以复加。
我想帮他。
但是,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我只能,在家里,照顾好孩子,照顾好这个家,不让他,再分心。
有一天,他喝得酩酊大醉,回来了。
他抱着我,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晚晚,对不起。”
“我可能,要让你,跟着我,过苦日子了。”
我抱着他,拍着他的背,安慰他。
“没关系。”
“不管,发生什么事,我都会,陪着你。”
“大不了,我们,从头再来。”
他看着我,感动得,说不出话来。
为了,帮助公司,渡过难关。
我们卖掉了,市中心的豪宅,搬到了,郊区的一套,小公寓里。
我们辞退了,所有的保姆,和佣人。
我开始,学着,自己做饭,自己带孩子,自己做家务。
虽然,很辛苦。
但是,看着沈子川,一天比一天,振作起来。
我觉得,一切,都是值得的。
就在我们,以为,生活,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。
我的家人,又出现了。
他们,是来要钱的。
我妈说,林晨,谈了个新女朋友。
女方家,要三十万彩礼。
我看着她,只觉得,荒谬。
“妈,你知不知道,我们家,现在是什么情况?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我妈,一脸理所当然,“但是,你弟弟的婚事,也不能耽误啊。”
“我们家,现在,一分钱都拿不出来!”我几乎是,吼出来的。
“怎么可能!”我妈,不信,“瘦死的骆驼,比马大。”
“你们沈家,再怎么,也不可能,连三十万,都拿不出来吧?”
我看着她,气得,浑身发抖。
“妈,你走吧。”我说,“我没有钱。”
“林晚!你这个不孝女!”我妈,开始撒泼,“你现在,是嫁进豪门了,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,是吗?”
“你别忘了,是谁,把你养大的!”
“你要是不给钱,我就,死在你家门口!”
我看着她,心,一点一点,冷了下去。
我终于明白。
有些人,是永远,都喂不饱的。
有些血,是永远,都吸不够的。
“好啊。”我说,“那你,就死吧。”
我妈,愣住了。
她没想到,我会说出,这样的话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去死吧。”我看着她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死了,我就解脱了。”
我妈,被我气得,说不出话来。
她指着我,你了半天,最后,一跺脚,走了。
我知道,她不会真的去死。
她只是,想用这种方式,来逼我。
但是,这一次,我不会,再妥协了。
我以为,这件事,就这么过去了。
但没想到,几天后,林晨,竟然找到了,沈子-川的公司。
他在公司楼下,大吵大闹。
说沈子川,是忘恩负义的,白眼狼。
说我,是嫌贫爱富的,拜金女。
引来了,很多人的围观。
公司的保安,把他赶了出去。
他还不死心。
他开始,在网上,散布谣言。
他把我,和沈子川的故事,添油加醋地,写成了一个,凤凰女,攀上高枝,就抛弃家人的,狗血故事。
一时间,舆论哗然。
我和沈子川,被推到了,风口浪尖。
公司的股价,再次,受到重创。
沈子川,被董事会,停了职。
我看着,网上那些,不堪入目的,辱骂。
看着,沈子川,那张,憔悴不堪的脸。
我只觉得,万念俱灰。
是我。
是我,害了他。
是我,毁了他。
那天晚上,我给沈子川,留了一封信。
然后,我抱着孩子,离开了。
我不知道,我能去哪里。
我只是,不想再,拖累他了。
我在一个,很偏远的小镇,租了一间,很便宜的房子。
我找了一份,在餐厅,洗盘子的工作。
工资,很低。
但是,勉强,能养活,我和孩子。
我以为,我这辈子,就会这样,过去了。
但没想到,半年后,沈子川,还是找到了我。
他瘦了,也黑了。
但是,眼神,却比以前,更坚定了。
他看到我,什么都没说。
只是,一把,把我,和孩子,紧紧地,抱在怀里。
“晚晚,我好想你。”
他的声音,带着,浓浓的,哭腔。
我的眼泪,也,不争气地,流了下来。
“你……是怎么,找到我的?”
“我把,公司,卖了。”他说。
我愣住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我把公司,卖了。”他看着我,笑了,“我现在,一无所有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晚晚,我们,重新开始,好吗?”
“我们,离开这里。”
“去一个,没有人,认识我们的地方。”
“我们,开一家,小小的,花店。”
“我种花,你卖花。”
“我们,一起,把念念,养大。”
我看着他,泣不成声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
我们,离开了那个,让我们伤心的小镇。
我们,来到了,一个,很美的,海边城市。
我们,用卖掉公司的钱,开了一家,小小的,花店。
花店的名字,叫,“晚念”。
我们的生活,很平淡,也很清贫。
但是,我们,很幸福。
每天,早上,沈子川,会去花市,进货。
我,会在店里,照顾生意。
念念,会在,我们的身边,跑来跑去。
晚上,我们会,一起,回家,做饭,吃饭。
然后,一家三口,去海边,散步。
看着,夕阳,把海面,染成,金黄色。
听着,海浪,拍打着,沙滩。
我觉得,这,就是,我想要的,生活。
至于,我的家人。
我再也,没有,和他们,联系过。
我不知道,他们,现在,过得怎么样。
我也不想,知道。
我只知道,我的人生,已经,和他们,再无,关系。
我,林晚,终于,为自己,活了一次。
我,不后悔。
故事,到这里,就结束了。
我知道,这个结局,可能,不够完美。
但是,生活,本就,不是童话。
没有,那么多的,王子和公主。
有的,只是,两个,遍体鳞伤的人,互相拥抱着,取暖。
互相,舔舐着,伤口。
然后,一起,勇敢地,走下去。
我想,这,大概,就是,爱情,最真实的,样子吧。
至于,我和沈子川,最初的那个问题。
我们,到底,算什么关系?
我想,我已经,有了答案。
我们,是爱人,是亲人,是战友。
是,彼此生命中,最重要,也最,不可或缺的,存在。
我们会,一直,一直,走下去。
直到,生命的,尽头。
而那个关于我爸爸借钱的真相,是在沈家彻底破产,我们搬离那座城市的前一夜,沈建国告诉我的。
那天,他把我叫到书房,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郑重和愧疚。
“晚晚,有件事,我必须告诉你。”
他递给我一份文件。
那是一份借款合同的复印件。
借款人,是我爸,林建国。
出借人,是沈氏集团。
借款金额,不是十万,而是五十万。
而合同的附加条款上,清清楚楚地写着:若借款人无法按期归还本金及利息,其女林晚,需与沈建国之子沈子川,缔结婚姻关系。
我的手,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原来,我爸,从一开始,就骗了我。
原来,我的人生,早就被明码标价,摆在了交易的货架上。
“为什么?”我的声音,干涩得像砂纸。
沈建国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是我,对不起你。”
“当初,子川那孩子,为了你,跟我闹得天翻地覆。我一时鬼迷心窍,就想出了这么个,荒唐的办法。”
“我想,既然他那么喜欢你,那我就,成全他。”
“我以为,这是,两全其美。”
“既能,帮到你家,又能,拴住我那个,不听话的儿子。”
“我没想到,会给你,带来这么大的伤害。”
我看着他,说不出话来。
我不知道,我该恨他,还是该,同情他。
他也是一个,爱子心切的,父亲。
只是,他的爱,太自私,太霸道。
“那你爸……”沈建国看着我,欲言又止,“他当时,是同意的。”
“他拿着那五十万,给你弟弟,付了首付,还给你妈,买了不少金银首饰。”
我的心,彻底,沉了下去。
我一直以为,我爸,是爱我的。
我一直以为,他是被逼无奈,才会,做出那样的选择。
却没想到,他,也是,这场交易的,参与者,和受益者。
我,才是那个,从头到尾,被蒙在鼓里的,傻瓜。
我冲出书房,疯了一样,给我爸,打电话。
电话,响了很久,才被接起。
“喂,晚晚啊。”是我爸的声音。
“爸!”我歇斯底里地,吼道,“你为什么要骗我!你为什么要卖了我!”
电话那头,沉默了。
过了很久,才传来,他,苍老而疲惫的声音。
“晚晚,爸,是为你好。”
“为我好?”我冷笑,“为我好,就是,把我当成商品,卖给别人?”
“沈家,有钱,有势。你嫁过去,一辈子,吃穿不愁。这,有什么不好?”
“我不要!”我哭着喊,“我不要你们的钱!我不要你们的荣华富贵!我只要,你们,把我当个人看!”
“晚晚,你别,不懂事。”我爸的语气,开始,变得不耐烦,“木已成舟,你现在,说这些,还有什么用?”
“你弟弟,马上就要结婚了。你这个做姐姐的,难道,想看他,打一辈子光棍吗?”
我听着他的话,只觉得,一阵,彻骨的寒意。
原来,在他心里,我这个女儿的幸福,永远,都比不上,他儿子的婚事。
我,只是,他们家,用来,换取利益的,工具。
“好。”我说,声音,冷得像冰,“我懂了。”
“从此以后,我,林晚,和你们,恩断义绝。”
“我没有,你们这样的,父母。”
“也没有,那样的,弟弟。”
说完,我挂了电话,拉黑了,他们所有的,联系方式。
我的人生,已经够苦了。
我不想,再被这些,所谓的“亲人”,拖进,无底的深渊。
离开那座城市后,我再也没有,回去过。
我不知道,林晨,最后,有没有结成婚。
我也不知道,我爸妈,现在,过得怎么样。
我只知道,他们,再也,与我无关了。
而我,和沈子川,还有念念。
我们会,在那个,美丽的海边城市,开始,我们新的,生活。
虽然,没有了,万贯家财。
但是,我们有,彼此。
这就,够了。
只是,我常常会在,午夜梦回时,想起,沈子川,最初,问我的那个问题。
“林晚,我们,到底,算什么关系?”
现在,我终于可以,坦然地,回答他。
我们,是,被命运,捉弄的,可怜人。
也是,挣脱了,命运枷锁的,幸运儿。
我们,是彼此的,救赎。
也是,彼此的,归宿。
这就是,我们,最好的,关系。
而此刻,我正坐在花店的摇椅上,看着不远处,沈子川正牵着念念的手,在沙滩上追逐着浪花。
夕阳的余晖,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
念念的笑声,像银铃一样,清脆悦耳。
沈子川回头,朝我看来,眼神里,是化不开的,温柔。
他冲我,挥了挥手。
我也,笑着,向他,挥了挥手。
微风,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,淡淡的,花香,和海水的,咸湿。
我闭上眼睛,深深地,吸了一口气。
我知道,我的人生,才刚刚,开始。
而未来,可期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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