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像犯错误了,把妹妹给(86年养母要将妹妹许配给我)

我好像犯错误了,把妹妹给(86年养母要将妹妹许配给我)

干念巧 2025-10-07 国内要闻 3 次浏览 0个评论

第一章 新官上任

我好像犯错误了,把妹妹给(86年养母要将妹妹许配给我)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二零零三年,九月八日,星期一。南方的秋老虎依旧盘踞着这座港口城市,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。会议室里,中央空调嘶嘶地吹着冷气,却吹不散十几个男人身上混杂的烟味和焦虑。

我叫陈晋,三十七岁,海运部一组组长。我盯着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,茶叶梗在浑浊的茶水里竖着,像一根根小小的墓碑。旁边,二组组长“老马”马向东正用指关节一下下地敲着桌面,那声音精准地踩在我太阳穴的神经上。

我们都在等一个人。

一个星期前,总公司一纸调令下来,空降了一位新总监,负责整个华南区的进出口业务。邮件里只有一个名字:林岚。性别,女。其余履历一片空白,只说是美国总部直接委派。这三天,整个部门都在私下里打听,可没人知道她的底细,只传言说她雷厉风行,在北美市场是出了名的“推土机”。

我的目标很简单:保住手上的“北极星”项目。这是我跟了半年的单子,一家丹麦的家具公司,货运量极大,利润可观。合同细节基本敲定,就差最后签字。老马也盯着这块肥肉,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。新总监上任,就是最后一道关。她的第一印象,她的决策风格,将直接决定这个项目最终落在谁的口袋里。
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。一个穿着深灰色职业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总经理黄总。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,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,脸上没什么表情,手里只拿了一个黑色的皮面笔记本。

她很高,踩着低跟鞋也只比我矮小半个头。目光扫过全场,像探照灯一样,冷静,有穿透力。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时,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,猛地一停。

那张脸,就算隔了快二十年,就算被岁月和阅历打磨得褪去了青涩,我也不可能认错。

是林岚。我的妹妹。

养母领养的女儿。

黄总热情洋溢地介绍:“各位,这位就是我们华南区新任运营总监,林岚,Lin。林总监之前一直在美国总部负责北美航线,经验非常丰富。大家欢迎!”

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。我木然地跟着拍了两下手,手心冰凉。老马在我旁边,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股酸味:“啧,这么年轻,坐火箭上来的吧。”

林岚没有理会黄总的吹捧,只是走到主位,将笔记本放在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她开口了,声音和我记忆中那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判若两人,清冽、干脆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谢谢黄总。我叫林岚。从今天起,我负责这里的一切。现在,我不想听报告,只想了解你们手头正在进行的最重要的项目。从一组开始。”

她的目光,再一次,精准地落在我身上。

“陈组长,你先说。”

我站起身,感觉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针一样扎在我背上。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陈年旧事,不去想一九八六年那个夏夜,养母是如何拉着我的手,说要把岚岚许给我。我定了定神,从文件夹里抽出“北极星”项目的概要,开始陈述。

我讲得很稳,数据、航线、风险评估、利润预期,每一个环节都烂熟于心。这是我的底气。我刻意回避了她的眼睛,只看着她面前的桌面。

讲完后,会议室里一片安静。我等着她的评判,像等待一场迟来的宣判。

她沉默了大概十秒钟,然后抬起眼,看着我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:“计划书做得不错,但风险评估过于乐观。丹麦的港口工会最近正在酝酿罢工,你考虑过备用港口的转运成本和时间延误吗?另外,你选择的承运公司,过去三个月有两次未按时到港的记录。这些,计划书里为什么没体现?”

每一个问题,都正中要害。

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。这些潜在风险我的确有备案,但为了让计划书看起来漂亮,我把它放在了附录里。她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,而且做得比我还细。

“我……”我一时语塞。

老马立刻见缝插针:“林总监真是高瞻远瞩!这些问题我们二组也考虑到了,我们的方案里有更完善的风险规避措施。”

林岚没有看老马,目光依然锁着我,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货物。最后,她合上笔记本,站起身。

“散会。陈晋,你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
第二章 那个夏夜

通往总监办公室的走廊很长,铺着厚厚的地毯,踩上去悄无声息,像走在时间的灰烬里。我的脚步很沉。刚才在会议室里强行筑起的专业壁垒,此刻正在一寸寸地崩塌。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条路——从我家那栋旧工房到巷口的路,夏夜,蝉鸣,还有昏黄的路灯。

那是一九八六年七月。我二十岁,刚从技校毕业,托了关系,进了港务局下属的船务公司当调度员,算是有了铁饭碗。养父前年得肝病走了,家里就剩养母、我,还有比我小两岁的林岚。林岚是我十岁那年,养母从老家一个远房亲戚那儿抱回来的,那家人孩子太多,养不起。她来的时候又瘦又小,像只猫,怯生生地躲在养母身后,管我叫“哥”。

那天我发了第一个月工资,八十二块五。我拿出五十块交给养母,又花了七块钱,给林岚买了一本厚厚的《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》。她高中成绩好,尤其喜欢英语,一直梦想着能考上大学。我知道家里供不起,但还是想让她高兴。

晚饭桌上,养母特意给我炒了两个鸡蛋。昏暗的灯泡下,她看着我,又看看低头吃饭的林岚,脸上堆着笑,那笑意里藏着一些我当时读不懂的东西。

吃完饭,林岚在小屋里借着台灯的光翻那本新词典,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光滑的纸页。养母把我叫到院子里,在葡萄架下的小凳子上坐下。她给我扇着蒲扇,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只是想和我乘凉。

“阿晋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很轻,“你现在也是大人了,工作稳定了。有件事,我想跟你商量。”

“妈,你说。”我当时心里还盘算着下个月的工资要怎么花。

“你看……岚岚也十八了。”她顿了顿,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,“这丫头,从小就跟你亲。知根知底的。我想着,你们俩的亲事,是不是就这么定下来?等过两年,岚岚到了法定年龄,就去领证。这样,咱们一家人,永远不分开。”

晚风带来的热气瞬间凝固了。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

我看着养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,看着她眼神里的期盼和理所当然。我知道,她对我好,掏心掏肺的好。她觉得这是对我最好的安排,也是对林岚最好的归宿。一个有工作的城市户口丈夫,一个乖巧懂事的媳妇,香火得以延续,家就不会散。在她的世界里,这是最完美的逻辑闭环。

可我,我才二十岁。港口码头上每天都有万吨巨轮进出,船上挂着各种国家的旗帜,那些外籍船员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。我的世界刚刚打开一扇窗,我想看看外面的海,而不是立刻被圈进一个名为“家庭”的港湾。

更重要的是,林岚是我的妹妹。我给她买词典,是希望她能飞得更高,去考大学,去她想去的地方,而不是在这间小小的工房里,早早地嫁给我,过上和我一样,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。那本词典,是我对她的期许,不是聘礼。

“妈,”我的声音干涩,“这事……不行。”

养母的蒲扇停了。她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“为什么不行?岚岚哪里配不上你?”

“不是配不上的问题。”我努力解释,“她是妹妹。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。而且,我还年轻,我想先拼事业。我不想这么早结婚。”

“什么事业!”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,“一个调度员,能拼出什么花来?妈这是为你好!岚岚嫁给你,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,她也能安安稳稳的,不用再担心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外来的。你这是嫌弃我们娘俩,是不是?”

“我没有!”我急了,“我只是觉得……这对岚岚不公平。她应该有自己的选择。”

“选择?她一个女孩子家,最好的选择就是嫁个好人家!你就是她最好的人家!”养母站了起来,手里的蒲扇指着我,“陈晋,我白养你了!你翅膀硬了,就看不上我们这个家了!”

屋里,翻书的声音停了。

我知道,林岚听见了。

那天晚上,我们不欢而散。养母气得一晚上没跟我说话。第二天,林岚把那本词典用报纸包好,放在我枕头边。我看见她眼睛是肿的。从那以后,她跟我说话就变得客气而疏远。我们之间那层亲密无间的兄妹情谊,像一只被摔碎的搪瓷杯,再也拼不回去了。

第二年,她高考,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外语学院,悄无声息地走了。后来听说她毕了业,又出了国。我们之间,只剩下逢年过节,通过养母转达的几句客套问候。

“陈组长?”

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。我回过神,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总监办公室门口。门是虚掩的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门。

第三章 公事公办

林岚的办公室大而空旷,符合她给人的第一印象。一张巨大的黑橡木办公桌,一把人体工学椅,一排文件柜,除此之外,再无他物。没有盆栽,没有照片,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茶杯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灰蒙蒙的港口,吊臂像巨大的钢铁恐龙,沉默地作业。

她坐在桌后,示意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。那是一把客座椅,比她的椅子矮一截。我坐下时,感到一种微妙的,被审视的压迫感。

“茶还是咖啡?”她问,语气公式化。

“不用了,林总。”我刻意加重了“林总”两个字。我想在这场对话开始前,先立下一道边界。

她似乎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,或者说,她根本不在意。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,推到我面前。

“这是‘北极星’项目的补充资料。”她说,“包括我刚才提到的港口工会动态和承运公司信誉评估报告。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,重做一份风险方案。我要看到最坏情况下的应对策略,精确到每一个集装箱的滞留成本和备用航线的衔接时间。”

我翻开文件夹,里面是打印整齐的英文资料,关键部分已经用荧光笔标出。显然,她不是今天才开始关注这个项目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我合上文件夹,抬头看她,“林总监,我很感谢您提供的资料。但我想知道,您对这个项目,或者说,对我个人,有什么特别的看法?”

我把问题抛了回去。我需要知道,她究竟是想公事公办地敲打我,还是想借机报复当年那件事。

林岚向后靠在椅背上,双手交叉放在桌上。她看着我,目光里没有怨恨,也没有温情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。

“陈组长,你多虑了。”她说,“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看法。我对这个职位的要求是,利润最大化,风险最小化。你的方案,在第一点上做得很好,但在第二点上,有疏漏。我的责任,就是把这个疏漏堵上。不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你,还是马向东,或者其他任何人,我的标准都一样。”
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至于这个项目最终给谁做,取决于谁的方案更能说服我。就这么简单。”
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把我所有的试探都挡了回来。她把自己放在一个绝对理性的位置上,将我们的过去彻底剥离。她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妹妹,而是一个手握权力的上司。这种感觉,比直接的刁难更让我难受。

“好。”我站起身,“我会在周五下班前,把新方案交到您办公桌上。”

“不是周五。”她纠正我,“是下周一早上九点。我给你一个完整的周末。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方案,而不是一份赶工出来的东西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这意味着我整个周末都要泡在公司了。

“还有,”她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又叫住了我,“关于我们的关系,我不希望在公司里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议论。在公司,我只是你的上司。你能理解吗?”

“当然。”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两个字。

走出她的办公室,我感觉像打了一场败仗。她用绝对的职业化,轻易地掌控了局面。而我,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,就乱了阵脚。

回到我的格子间,老马立刻凑了过来,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:“老陈,怎么样?新领导是不是给你上课了?我就说,这种年轻女人,最喜欢搞新官上任三把火。你那个项目,悬了。”

“我的事不用你操心。”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,打开她给的文件夹。

里面的资料比我想象的更详尽。甚至有一份是丹麦当地报纸关于工会领袖选举的分析报道。要整理消化这些东西,一个星期都未必够,她却只给了我一个周末。

我点上一根烟,看着窗外码头上那些来来往往的集装箱卡车。它们遵循着严密的调度指令,装货,卸货,日复一日。我曾经以为,我也是这个庞大机器里一个运转良好的零件。可现在,一个来自过去的人,成了我的总调度师。她轻轻拨动一下控制杆,我的整个轨道就可能彻底改变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我拿出来一看,是养母的号码。

我犹豫了几秒钟,按下了挂断键。

第四章 搪瓷茶缸

整个星期,我和林岚几乎没有任何交流。

她每天第一个到公司,最后一个离开。开会时言简意赅,布置任务精准到人,要求反馈精确到小时。整个部门的节奏都被她强行提了起来,怨声载道,却没人敢当面说什么。老马私下里给林岚起了个外号,叫“灭绝师太”,传得人尽皆知。

我则把自己埋进了“北极星”项目的新方案里。林岚给的资料像一座山,我白天处理日常工作,晚上就留在公司啃那些英文报告。我请了部门里英语最好的实习生小王帮忙翻译,又托了船务公司的老同学打听备用港口的最新情况。周末两天,我更是直接睡在了办公室的行军床上。

我心里憋着一股劲。这股劲,一部分是为了保住项目,拿到那笔可观的奖金,另一部分,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,想向林岚证明些什么。证明我陈晋不是一个只懂因循守旧的老油条。证明我当年拒绝她,不是因为看不上她,而是真的想靠自己闯出一片天。

虽然这个证明,看起来有点可笑和迟。

周一早上八点五十分,我将打印好的新方案放在了林岚的办公桌上。方案足有五十多页,从风险预警到应急预案,每一个细节我都反复推敲过。我甚至做了一个数据模型,来演算不同延误天数下的成本变化。

她当时正在看一份文件,头也没抬,只是说:“放那儿吧。”

我退了出来,心里七上八下。

一整个上午,我都坐立不安。老马不时地从他办公室探出头,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,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期待。

午饭时间,我没什么胃口,一个人去了楼下的便利店,买了个三明治。刚坐下,林岚也走了进来。她大概是去银行办事,手里拿着个文件袋。她在冰柜前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盒沙拉,排队结账。

我们之间隔着三个人。她似乎没有看到我,或者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。轮到她时,她递给收银员一张五十的。收银员是个新手,手忙脚乱地找钱,一枚一元硬币掉在地上,滚到了我的脚边。

我弯腰捡了起来。

“林总。”我走过去,把硬币递给她。

她接过硬币,说了声“谢谢”,语气客气得像对一个陌生人。然后,她拿着东西,径直走出了便利店,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
我捏着手里还没吃的三明治,突然感到一阵无力。我精心准备的一切,在她面前,似乎都无足轻重。我们之间那道名为“过去”的鸿沟,并没有因为我的努力而填平一分一毫,反而被她用“上司”和“下属”的身份,挖得更深了。

下午三点,我的分机响了。是前台打来的。

“陈组长,有位姓秦的女士找您,说是您的母亲。”

我心里一咯噔。养母怎么找到公司来了?

我匆匆下楼,只见养母提着一个旧布袋,正局促地站在大厅中央,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光鲜亮丽的环境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,头发花白,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。与这个现代化的写字楼格格不入。

“妈,您怎么来了?”我快步走过去,扶住她。

“阿晋,”她看到我,脸上露出笑容,“我给你送点东西。你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,打电话你也不接。”

她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搪瓷茶缸,还是我以前在家用的那种,上面印着“为人民服务”的红字,缸沿有好几处磕碰的黑疤。打开盖子,里面是温热的鸡汤。

“我炖了鸡汤,你趁热喝。看你瘦的。”她心疼地看着我。

我端着那个熟悉的茶缸,一股热气夹杂着鸡汤的香味涌上来,鼻子瞬间就酸了。我有多久没喝过她炖的汤了?

“妈,公司里不方便,我晚上回去喝。”我压低声音。

“什么不方便?”她不解,“我听邻居说,岚岚也到你们这儿上班了?还是个大领导?我怎么没看见她?”

正说着,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打开,林岚和黄总一起走了出来,似乎正要去见客户。

林岚一眼就看到了我们。她脸上的职业性微笑瞬间凝固了。

黄总也愣了一下,随即热情地问我:“阿晋,这位是?”
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养母已经迎了上去,激动地抓住林岚的手:“岚岚!真的是你!妈可想死你了!”

林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她看着养母,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搪瓷茶缸,眼神复杂。

“妈,您怎么来了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。

“我来看看你们兄妹俩呀!”养母一脸天真,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尴尬气氛,“你们在一个公司上班,多好,能互相照应。阿晋,你可要多照顾妹妹啊!”

“互相照应”四个字,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。黄总的目光在我、林岚和养母之间来回打转,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的表情。

林岚缓缓地、坚定地,把自己的手从养母手中抽了出来。

她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:“陈组D长,上班时间,请处理好你的家事。”

说完,她对黄总点点头,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。

第五章 裂痕加深

养母被林岚那句话说得愣在原地,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,换上了受伤和不解。黄总尴尬地对我笑了笑,说了句“家和万事兴”,也匆匆跟了出去。

大厅里人来人往,好奇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。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。

“妈,我们出去说。”我拉着养母,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她带到了公司楼下的花坛边。

“那孩子……她怎么回事?”养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我是她妈,她怎么能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?还有,她叫你什么?陈组长?你们不是兄妹吗?”

我把搪瓷茶缸放在石凳上,叹了口气,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难道我要告诉她,当年那个夏夜的决定,像一根刺,扎在我们三个人心里,快二十年了,非但没有消磨,反而越扎越深?

“妈,公司有公司的规矩。她现在是我的领导,不能像在家里一样。”我只能这样解释。

“什么规矩能让女儿不认妈?”养母激动起来,拍着大腿,“我算是看明白了,她这是翅膀硬了,飞到国外几年,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!陈晋,你也是,她这么对你,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?你还是不是个男人!”

她的声音很大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我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。

“您小点声!”我压着火,“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。您先回去,等我下班了,我回家跟您细说。”

“我不回!”养母坐在石凳上,像是赌气的小孩,“我今天就在这儿等。我倒要问问她,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!”

我劝了半天,她就是不听。我没办法,只能打电话给住在附近的小姨,让她过来把养母接走。等小姨赶到,又是一番折腾。送走她们时,已经快五点了。

我拿着那个已经凉透的鸡汤回到办公室,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。老马更是直接走到我跟前,假惺惺地拍拍我的肩膀:“老陈,想开点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不过话说回来,林总监是你妹妹这事,你怎么不早说?大家也好……对吧?”

他没说完的话,我懂。如果早知道这层关系,他恐怕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跟我抢项目。现在,这层关系以最难堪的方式曝光,反而成了我的一个污点。在别人眼里,我之前所有的努力,都可能被解读为“走后门”。

我没理他,径直走向林岚的办公室。我需要一个解释,或者说,我需要一次摊牌。

她的门关着。我敲了敲,里面传来“请进”的声音。

我推门进去,她正对着电脑,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。我的方案还好好地放在她桌角,看样子动都没动过。

“林总监。”我把那个搪瓷茶缸重重地放在她桌上,汤汁都溅了出来,“我妈没什么文化,她不知道公司的规矩。但她是你妈,也是我妈。她从城东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过来,就是为了给我们送一碗汤。你不喝,可以,但你不应该用那种方式对她。”

她终于停止了敲击键盘,抬起头,目光冷得像冰。

“陈晋,你是在质问我吗?用你下属的身份,还是……哥哥的身份?”

“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。”我盯着她的眼睛,“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哥哥,但你不能不认她那个妈。”

“我没有不认她。”林岚站了起来,绕过办公桌,走到我面前。我们离得很近,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,那是一种清冷的木质香,和她的人一样。“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,保护她,也保护你,更保护我自己。”

“保护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,叫保护?”

“不然呢?让她在大厅里宣扬我们是兄妹?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,新来的总监和下属是亲戚?”她反问,声音不大,但字字清晰,“然后呢?你那个‘北极星’项目,不管我批不批,都会有人说闲话。批了,说我任人唯亲;不批,说我为了避嫌打压你。马向东会怎么想?黄总会怎么想?你让我怎么开展工作?你又怎么在公司立足?”

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了我没来得及细想的利害关系。我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
“陈晋,我们早就不是十八二十岁了。”她看着我,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,“成年人的世界,没有那么多温情脉脉。每走一步,都要考虑后果。妈不懂,但你应该懂。”

她拿起桌上的搪瓷茶缸,走到饮水机旁,把里面的冷鸡汤倒得一干二净。然后,她接了满满一杯热水,走回来,递给我。

“天气凉了,喝点热水吧。”她说,语气缓和了一些,但依然带着距离感,“你的新方案,我看了。做得很好。明天上午的会上,我会宣布,‘北极星’项目由你负责。”

我没有接那杯水。

我看着她,突然觉得无比陌生。眼前的这个女人,冷静、理智、强大,她把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。她给了我项目,却也同时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更深的鸿沟。

“林总监,”我缓缓地说,“我想,你搞错了一件事。我做这个方案,不是为了向你乞求什么。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。”

说完,我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。

第六章 暗流涌动

“北极星”项目最终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。

林岚在周二的部门例会上,当着所有人的面,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腔调,宣布了这个决定。她简单点评了我和老马的两份方案,指出我的方案在风险控制和细节处理上更胜一筹。整个过程,她没有看我一眼。

老马的脸当场就黑了。散会后,他重重地哼了一声,从我身边走过时,撞了一下我的肩膀。我知道,这梁子算是结下了。

项目拿下来,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喜悦。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。以前和我称兄道弟的同事,现在跟我说话都客气了三分,那客气里带着疏远和探究。偶尔有人开玩笑,叫我“陈国舅”,我只能尴尬地笑笑。

我成了一个被孤立的既得利益者。尽管我知道,这个项目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换来的,但在别人眼里,它已经被打上了“关系户”的烙印。

林岚说得对,她曝光我们的关系,无论怎么做,都是错。

接下来的一个月,我全身心投入到“北极星”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中。联系船公司,确认舱位,协调报关行,处理信用证单据。我忙得像个陀螺,用工作来麻痹自己,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。

我和林岚的工作交集多了起来。每天下午五点,我都要去她办公室,汇报项目进展。我们的对话永远围绕着工作,精准,高效,没有一句废话。她会提出各种尖锐的问题,逼着我把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到极致。我不得不承认,她是一个极其出色的管理者。在她手下做事,压力巨大,但成长也飞快。

我们之间,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。在公司,我们是上下级;离开了公司,我们就是陌生人。我们从不一起下班,也从不在食堂碰面。那次养母来过之后,她再也没有提过家里的事,我也没有。

养母倒是给我打过几次电话,旁敲侧击地问我和林岚在公司处得怎么样。我每次都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,说挺好的,互相有照应。我知道,她还在幻想我们能重归于好。我不敢告诉她真相,怕她又跑到公司来。

十月中旬,项目进入了关键阶段。第一批货要在月底离港。丹麦那边客户发来邮件,要求更改包装规格,这意味着我们需要重新计算集装箱的装载方案,并且要和仓库、码头重新协调时间。

这是一个不小的麻烦。我带着团队连续加了两天班,终于在周五晚上,赶出了一套新的方案。

那天晚上十点多,我拿着方案去林岚办公室找她签字。她还在。办公室只开了一盏台灯,光线昏暗,她的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。

“林总,新的装箱方案做好了,您看一下。”我把文件递过去。

她接过去,一页一页看得非常仔细。我站在旁边,等着她发话。办公室里很安静,只有她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远处传来的汽笛声。

“这里,”她指着其中一个数据,“这个堆码重量,超过了集装箱的额定承重。虽然只超了百分之三,但海运颠簸,有风险。”

我心里一惊。这是我们计算时的一个疏忽。

“我马上回去修改。”我立刻说。

“不用了。”她拿起笔,在纸上迅速地画着什么,“把A区的这两种规格的货,和C区的一种对调,重量就平衡了。而且还能省出半个立方米的空间。”

她三两下就给出了一个比我更优化的方案。

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些年,她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能变得如此强大?

“好了。”她签好字,把文件递给我,“辛苦了。快下班吧。”

我接过文件,道了声谢,准备离开。走到门口,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,回头说了一句:“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
她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个。她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过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
“知道了。”她说。

就在我准备关上门的时候,我看到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,倒了两粒白色的药片,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。

那是一个很常见的胃药瓶子。

我关上门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我知道她有胃病,是老毛病了。上高中的时候,她为了省钱,经常不吃早饭,时间长了就落下了病根。那时候,我每天早上都会多买一个肉包子,悄悄塞在她书包里。

而现在,我只能站在门外,看着她一个人吃药。

第七章 圣诞晚宴

十一月,天气转凉。北极星项目的第一批货顺利离港,客户反馈很好。我紧绷了两个月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。随之而来的,是部门内部关于年终奖金的各种猜测和议论。我负责的项目利润最高,按理说,我团队的奖金应该是最丰厚的。

但老马那边不时有风言风语传出来,说林总监为了避嫌,肯定会“一碗水端平”,甚至可能刻意压低我们组的奖金。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,我只是一笑置之。以我对林岚现在行事风格的了解,她只会看数据,不会看关系。

十二月二十四日,平安夜。公司按照惯例,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圣诞晚宴,要求所有员工必须参加。这种场合我一向不喜欢,但没办法。

晚宴现场布置得富丽堂皇,巨大的圣诞树,闪烁的彩灯,悠扬的音乐。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谈笑风生。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,自顾自地吃着东西。

林岚作为华南区总监,自然是全场的焦点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,化了淡妆,和平时在公司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判若两人。她端着酒杯,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黄总和几个重要客户之间,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自信和优雅。

我看着她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那个曾经跟在我身后,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孩,已经站在了一个我需要仰望的高度。我们之间的距离,不仅仅是办公室里那几十米,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晚宴进行到一半,是抽奖环节。我运气不错,抽中了一个三等奖,一台数码相机。上台领奖的时候,主持人开玩笑说:“陈组长今年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!”

我尴尬地笑了笑,正要下台,主持人又说:“我们的林总监到现在还是单身,陈组长,你身边有没有优秀的青年才俊,给我们林总监介绍一下?”

全场顿时一片哄笑和口哨声。

我站在台上,拿着那个相机,感觉像拿着一块烙铁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等着我的回答。我看到林岚站在不远处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
这是一个陷阱。我怎么回答都是错。说有,显得轻浮;说没有,又显得不给面子。更重要的是,这个问题本身,就在暗示我们之间有某种超越普通上下级的关系。

我脑子飞快地转着,最后,我举起手里的相机,对着主持人笑了笑,说:“这么好的相机,正好可以用来发现身边的美。我相信,像林总监这么优秀的人,她的缘分,不需要别人介绍,只需要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。”

这个回答不卑不亢,既夸了林岚,又巧妙地把问题挡了回去。台下响起一片掌声。我看到林岚似乎松了口气,朝我这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。

我走下台,刚回到座位,手机就响了。是小姨打来的,声音焦急。

“阿晋,不好了!你妈摔了一跤,现在在市一医院,你快过来!”

我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什么晚宴,什么奖品,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。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。经过主桌的时候,我跟黄总打了声招呼,说家里有急事要先走。

黄总关切地问了几句。我没时间多解释,匆匆离开了酒店。

我冲到路边打车,正是高峰期,一辆辆出租车都亮着“有客”的灯。我急得满头大汗。就在这时,一辆黑色的别克君威在我身边停下。车窗摇下,是林岚。

“上车。”她说,语气不容置疑。

“不用了,我……”

“别废话了!”她打断我,“去哪个医院?”

“市一医院。”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
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。车里开着暖气,但我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我满脑子都是养母摔倒的样子。

“怎么回事?”林岚一边开车,一边问。

“小姨说,妈在菜市场摔了一跤,可能是骨折了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
林岚沉默了。她开得很稳,遇到红灯,她停下车,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水,递给我。“喝点水,冷静一下。不会有大事的。”

我接过水,说了声“谢谢”。我们又陷入了沉默。

车里的电台正在放一首老英文歌,旋律很熟悉。我突然想起来,这首歌,很多年前,林岚曾经用一台破旧的收音机放给我听过,还一句一句地给我翻译歌词。

那时候,她看着我的眼睛里,是有光的。

车子很快到了医院。我推开车门就要下车,林岚也熄了火。

“你干什么?”我问。
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她说,“她也是我妈。”

这是这么久以来,她第一次,主动承认这层关系。

第八章 病房对峙

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。小姨在走廊里焦急地踱步,看到我们,像看到了救星。

“你们可算来了!”

“妈怎么样?”我抢着问。

“医生看了片子,说是右腿股骨颈骨折,年纪大了,骨头脆。建议马上手术,打钢钉固定。”小姨说着,眼圈就红了。

我和林岚跟着小姨到了病房。养母躺在病床上,右腿被简单地固定着,盖着薄薄的被子。她闭着眼睛,大概是止痛针的作用,睡得还算安稳。她的脸上满是痛苦留下的褶皱,头发更显花白。

我看着她那个样子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这些年,我总觉得她在用亲情绑架我,总想离她远一点,却忘了,她也在一天天地老去。

医生过来跟我们谈话,把病情和手术方案详细说了一遍。手术费、住院费、后期康复的费用,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,大概要三四万。

“医生,用最好的药,最好的钢钉。”林岚对医生说,语气冷静而果断,“钱不是问题,尽快安排手术。”

医生点点头,去安排了。

小姨把我拉到一边,小声说:“阿晋,这钱……你看怎么办?你妈那点退休金,根本不够。”

我这几年虽然攒了点钱,但刚付了现在住的房子的首付,手头剩下的也不多。

“我来想办法。”我说。我准备回头找朋友同事借一点。

我们回到病房门口,林岚正站在窗边打电话,说的是流利的英语。大概是在跟国外的什么人联系。她挂了电话,回头看到我们,说:“我已经联系了美国的一个骨科专家朋友,把妈的X光片发过去了。他建议我们用一种进口的记忆合金钢钉,虽然贵一些,但愈合效果更好,二次手术的风险也小。”

“那得多少钱?”小姨问。

“材料费大概就要五万多。”林岚说。

小姨倒吸一口凉气。我也皱起了眉头。这笔钱,我肯定拿不出来。

“钱我来出。”林岚看着我,平静地说,“你不用担心。”

“不行。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,“这是我妈,应该我来出。”

这是我作为儿子,或者说,作为养子的责任。我不能让她来承担。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,更是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。我不想再欠她什么。

“陈晋,”林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,“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。什么对妈的恢复最好,我们就用什么。你那点工资,付了房贷还剩多少,我比你清楚。”

她怎么会清楚我的工资?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,但很快被更大的情绪淹没。

“你不用管我剩多少。”我的火气也上来了,“总之,这笔钱,不用你出。我就是去借,去贷款,我也会凑齐。”

“你疯了?”她的声音也高了起来,“你找谁借?找同事借?让他们看你的笑话?还是去银行贷款?等审批下来,妈的腿还要不要了?”

“那也比用你的钱强!”我口不择言。

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。

林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受伤。那眼神,和十八岁那年,我拒绝她之后,她看我的眼神,一模一样。

“原来……你还是这么想的。”她轻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在你心里,用我的钱,就那么让你难堪吗?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我试图解释,却发现喉咙发干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病房里,养母似乎被我们的争吵声惊醒了,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

我们俩立刻噤声。

小姨赶紧进去看。林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转身,默默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缴费处,拿出银行卡,直接把住院费和手术押金都交了。收据上那个刺眼的“捌万元整”,像一记耳光,火辣辣地抽在我脸上。

她走回来,把收据递给我,说:“这是押金,多退少补。你如果非要算清楚,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,再还给我。现在,我请你,像个成年人一样,把精力放在怎么照顾好妈这件事上。”

说完,她不再看我,径直走进了病房。

我捏着那张薄薄的收据,感觉它有千斤重。

第九章 旧日词典

养母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,很成功。林岚说的没错,进口的材料确实好,术后恢复比同病房的病友快了不少。

那次在医院走廊的争吵之后,我和林岚之间陷入了一种更加尴尬的沉默。我们轮流在医院陪夜,但交接班的时候,除了讨论养母的病情,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。她负责了所有的医疗费用,还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工二十四小时照料。我则负责一日三餐,炖汤送饭。我们像两个互不相干的合伙人,共同经营着一个名为“孝顺”的项目。

养母清醒后,看到我们俩都在,显得特别高兴。她拉着林岚的手,又看看我,一个劲地说:“好,好,你们都在,我就放心了。”她大概以为,我们已经冰释前嫌。

林岚在她面前,总是表现得很耐心,削苹果,喂水,陪她聊天。但只要养母一睡着,她脸上的温情就会立刻褪去,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林总监。

公司里,关于我们的流言蜚语更多了。有人说,林总监为了她哥,把最好的项目给了我。也有人说,我妈这一摔,正好给了我一个绑住林总监的机会。老马见了我,总是阴阳怪气地说:“陈组长真是好福气,家里有总监照应着,工作生活两不误啊。”

我懒得去辩解。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。北极星项目的第二批货也顺利发出,年底的各项收尾工作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我用疯狂的工作来抵御外界的议论和内心的煎熬。

那笔手术费,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。我算了一下,就算加上年终奖,我也还不清这笔钱。我开始动了卖房的念头。那套房子是我全部的积蓄,是我在这个城市扎根的证明。但比起欠林岚的人情,我觉得卖掉它,似乎是更轻松的选择。

一月初,养母出院了。林岚的意思是送她去专业的康复中心,但养母死活不肯,非要回家。最后,我们只能把她接回了老房子。林岚请的护工也跟着一起住了进去。

周末,我回家看养母。老房子还是那个老样子,只是因为养母不能下床,显得有些冷清。护工在厨房做饭,我陪养母在房间里说话。

“阿晋,你跟岚岚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养母犹豫了很久,还是问了出来,“我住院那会儿,你们俩虽然都在,但总觉得不对劲。你们是不是吵架了?”

“没有,妈。你想多了。公司事多,我们都忙。”我敷衍道。

“你别骗我了。”养母叹了口气,“那天在医院,我迷迷糊糊听见你们在吵架,为了钱的事?阿晋,岚岚现在有出息了,她愿意为家里花钱,是她的一片孝心。你怎么就那么犟呢?”

“这不是钱的事。”

“那是什么事?”养母追问,“是不是还因为当年的事?你这孩子,心眼怎么就那么小?都过去多少年了!岚岚一个女孩子,在外面打拼多不容易。你当哥的,不心疼她吗?”

我沉默了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养母见我不说话,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木盒子,递给我。

“这是岚岚当年走的时候,让我交给你的。我一直忘了。你打开看看。”

我接过那个积了灰的木盒子,打开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词典。正是我当年送给她的那本《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》。

书页已经泛黄,但保存得很好。我随手翻开,在扉页上,看到了两行字。

一行是我的笔迹,写于1986年:“赠吾妹林岚,愿你乘风破浪,前程似锦。”

另一行,是她的笔迹,娟秀,但笔锋很重,像是用力刻上去的:“哥,风太大,我可能会迷航。你,是我的港湾吗?”

日期,是我拒绝养母提亲的第二天。

我拿着那本词典,手指抚过那行字,感觉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。原来,当年我以为的“为她好”,在她看来,却是港湾的拒绝。我亲手把她推出了港口,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惊涛骇浪。
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揉搓着,又酸又胀。

我走出房间,想找个地方透透气。我走进了林岚以前住的那个小屋子。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,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。书桌上,还放着她的高中课本。

我拉开书桌的抽屉,想把词典放进去。抽屉里,放着一叠信封。都是航空信封,收件人是养母,寄信地址从北京,到纽约,再到洛杉矶。

我鬼使神差地抽出一封。信封没有封口。我拿出信纸,展开。

信是林岚写给养母的,日期是三年前。信里,她详细地询问了我的工作情况,单位名称,职位,甚至打听我住的小区。她写道:“妈,你不用告诉他。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。他那个人,自尊心强,不肯求人。我怕他过得辛苦。”

在另一封信里,她提到了我们公司的一次海外业务招标,她说:“我们公司可能会收购华南的一家物流公司,如果成功了,我可能会申请调过去。离家近一点,也能……多照应一下。”

我一封封地看下去,手越来越抖。

原来,她调来这里,根本不是什么总部的偶然委派。

原来,她对我工作上的所有了解,也不是临时的功课。

原来,这一切,都是她处心积虑的安排。她不是回来炫耀,也不是回来报复。

她是回来……为我护航的。

第十章 冰释前嫌

我拿着那些信,站在那间小屋里,站了很久。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把空气中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,它们在光柱里飞舞,像我此刻混乱的心绪。

我一直以为,是我活在过去的阴影里。现在才发现,她也从未走出来。只是她选择的方式,不是逃避,而是用一种更强大、更不动声色的方式,重新介入我的人生。她把自己变成了一艘巨轮,想要回到我这个她曾经以为是港湾的地方,却发现,这个港湾,狭小、固执,甚至对她的靠近充满了警惕。

护工叫我吃饭,我没什么胃口。我跟养母打了声招呼,说公司有急事,拿着那本词典和几封信,离开了老房子。

我没有回公司,也没有回自己的家。我开着我那辆破旧的桑塔纳,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。最后,我把车停在了海边的防波堤上。

我下了车,靠着冰冷的水泥堤坝,点了一根烟。海风很大,吹得我脸颊生疼。远处,港口的灯火连成一片,像一条沉默的巨龙。

我该怎么办?

冲到她面前,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还是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?

不,似乎都不对。我们之间的问题,从来不是谁对谁错,也不是谁为谁付出了多少。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错位。我把她当妹妹,她却对我怀有别样的期许。我追求独立和自尊,她却用一种看似强势的保护,将我的自尊踩得粉碎。

手机响了,是林岚打来的。我犹豫了一下,接了。

“你在哪儿?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
“外面。”

“妈说你拿了些东西就走了,饭也没吃。出什么事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我顿了顿,说,“林岚,我们见一面吧。现在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。“好。你在哪儿?我来找你。”

我告诉了她地址。

半个小时后,她的别克车停在了我的桑塔纳旁边。她下了车,走到我身边。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,海风吹起她的头发,露出了光洁的额头。

“找我什么事?”她问。

我没有说话,只是把那本词典递给了她。

她看到词典,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。她接过去,翻开扉页,看到了那两行字。她的手,微微地颤抖起来。

“你都……看到了?”她问,声音很低。

“信,我也看到了。”我说。

她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再睁开时,眼眶已经红了。

“陈晋,”她转过身,背对着我,看着漆黑的大海,“你是不是觉得,我很可笑?很有心计?”

“我只是想知道,为什么?”我看着她的背影,“你已经是美国总部的总监,有更好的前途。为什么非要回到这里,趟这摊浑水?”
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她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破碎,“或者说,就是为了你信里看到的那个原因。我怕你过得辛苦。”

“我不需要!”我几乎是吼了出来,“我过得好不好,是我自己的事!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‘照应’我!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物!”

她猛地转过身,眼睛里含着泪,死死地盯着我:“是,你不需要!你陈晋自尊心比天高!当年你拒绝我,也是因为这个,对不对?你觉得接受一个你养父母家的女儿,是占了天大的便宜,伤了你男子汉的自尊!你宁愿看着我去挤独木桥,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安稳的家!”

“我那是为你好!”我反驳,“我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,而不是跟我窝在那个小工房里!”

“为我好?”她笑了,笑里带着泪,“你从来就没问过我想要什么!你只是把你认为好的东西,强加给我!你以为那本词典是我的翅膀,可你知不知道,我只想在你的港湾里停靠!你亲手把我推出去,现在又来指责我为什么要回来?”

我们像两只受伤的野兽,在空旷的防波堤上,互相撕咬着对方的伤口。那些积压了近二十年的委屈、不甘、误解,在这一刻,全部爆发了出来。

我们吵了很久,说到最后,两个人都没了力气。

海风渐渐停了。远处,一艘轮船拉响了悠长的汽笛。

“对不起。”我先开了口,声音沙哑,“当年的事,是我太自私,太想当然了。”

她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流着泪。

“还有,妈的手术费,谢谢你。”我看着她,“我会尽快还给你。房子……我已经挂到中介了。”

她猛地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:“你要卖房子?”

“嗯。”

“陈晋,你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?”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,“我们之间,就只能用钱来衡量吗?那笔钱,你就当……就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,为妈尽的一份孝心,不行吗?”

“不一样。”我摇摇头,“她是生你养你的妈,但她只是我的养母。这份恩情,我已经欠了半辈子了。我不能再让你替我背债。”

这是我最后的底线。

林岚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她的眼神,从激动,到悲伤,最后,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
“好。”她说,“我明白了。”

她把词典还给我,转身,拉开车门。

“林岚。”我叫住她。

她停下动作,没有回头。

“以后……别再这样了。”我说,“你的船,很大,很漂亮。不应该再回到我这个小码头了。我已经……给不了你想要的航线了。”

她的肩膀,微微地耸动了一下。然后,她上了车,发动引擎,黑色的别克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。

我一个人站在防波堤上,感觉身体里的什么东西,被彻底抽空了。

第十一章 年终考核

那次摊牌之后,我和林岚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更加微妙的阶段。表面上,我们依然是冷静高效的上下级,但私底下,那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,我们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,也知道了彼此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她不再刻意回避,偶尔在食堂碰到,会对我点点头。开会时,她看我的眼神,也少了几分审视,多了几分复杂。

我委托中介卖房子的事,进行得并不顺利。年底,市场冷清,看房的人寥寥无几。那笔巨款,依然像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。

很快,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年终考核。这是决定年终奖和来年升迁的关键。所有人都很紧张。今年的考核,由林岚主导,她从美国总部引进了一套新的KPI考核体系,据说非常严苛。

考核前一天,老马在茶水间碰到我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老陈,恭喜啊。今年你们一组的业绩这么好,再加上林总监这层关系,最佳团队肯定是你们的了。到时候拿了大奖,可得请客啊。”

我没心情跟他斗嘴,端着杯子走了。但我知道,很多人都和老马是同样的想法。他们已经默认,我会是这次考核最大的赢家。

考核会议上,林岚让各组组长轮流上去做述职报告。我作为一组组长,因为“北极星”项目的成功,报告做得底气十足,数据详实,亮点突出。讲完之后,我看到黄总和几个部门副总都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轮到老马。他讲得也还不错,二组虽然没有“北极星”这样的大项目,但胜在稳扎稳打,完成度很高。

最后,是林岚做总结和宣布结果。

她走到台前,打开投影。屏幕上出现了各组的KPI数据对比图,各项指标一目了然。

“根据数据,”她拿起激光笔,指着屏幕,“今年,各组都完成了基本指标。其中,一组在项目利润率和新客户开发上,表现突出,这要归功于陈组长的努力。”

她说到这里,顿了一下。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宣布结果了。我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。

“但是,”她话锋一转,“我们新的考核体系,除了业务指标,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,那就是流程规范和风险管理。”

她按了一下遥控器,屏幕上跳出了另一张图表。

“这是公司内控部门对各组下半年所有项目的流程抽查记录。”她的激光笔,最终落在了我们一组的名字上。上面,有一个刺眼的红点。

“十一月,一组负责的‘北极星’项目第二批货,在提交给报关行的一份箱单上,出现了一个数据错误。虽然这个错误在最后一刻被我们合作的报关行发现并纠正,没有造成实际损失,但它暴露了我们在单据复核流程上的重大疏漏。”

我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。这件事,我记得。当时是一个新来的员工操作失误,我发现后批评了他,并且重新梳理了复核流程。因为没有造成后果,我只当成一个内部小失误处理,并没有上报。

我没想到,这件事会被记录在案,并且在这样决定性的场合被提出来。

“根据考核规定,”林岚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出现A类风险疏漏,团队绩效扣三十分。所以……”

她按下了最后一页PPT。

“本年度的最佳团队是……二组。”

全场哗然。

老马自己都愣住了,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。我们组的成员则一脸错愕,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我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。

我坐在原地,手脚冰凉。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当众剥光了衣服的小丑。她用一种最公正、最无可辩驳的方式,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。

她不是在打压我。她是在用这种方式,向所有人证明,她和他陈晋之间,公私分明,没有任何私情可言。

她用我的前途和我们团队的利益,来捍卫她的“公正”。

散会后,谁也没有说话。我们组的几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,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我知道,我在他们心中的威信,在这一刻,已经荡然无存。

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,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。我没有去找她质问,因为我知道,我找不到任何理由。她说得都对,流程,规定,都摆在那里。

是我自己,犯了错。

晚上十点,我接到中介的电话。

“陈先生,您那套房子,有个客户看中了。但是价格……想再压一压。他说,如果能再降五万,他可以马上付全款。”

“卖。”我说,声音嘶哑,“就这个价,卖了。”

挂了电话,我趴在桌子上,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
这一年,我像个笑话。

第十二章 除夕之夜

房子卖得很顺利。拿到钱的那天,我去银行,把八万块钱,一分不差地转到了林岚的卡上。我没有告诉她,只是发了条短信:“钱已还,两清。”

她没有回复。

年终奖发下来了,我们一组因为考核结果,比二组少了一大截。团队里怨气冲天,有几个骨干已经开始私下里接触猎头。我知道,这个团队,快散了。

我向黄总递交了辞职信。

黄总很意外,劝了我很久。“阿晋,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。林总监做事,是有点不近人情。但她也是为了公司好。你是个有能力的人,别因为一次挫折就……”

“黄总,我不是因为这个。”我打断他,“我只是觉得累了。想休息一下。”

黄总见我态度坚决,最后还是签了字。

办完离职手续那天,是腊月二十八,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。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一个纸箱子就装完了。路过林岚办公室时,她的门开着,里面没人。

我把办公室的钥匙放在前台,走出了这栋我工作了十几年的大楼。外面下着小雨,阴冷潮湿。我没有回头。

除夕夜,我回了老房子。养母的腿恢复得不错,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动了。小姨一家也在,一大家子人,显得很热闹。

饭桌上,养母一个劲地问我:“岚岚呢?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?我给她打电话,她总说忙。”

“她公司事多,要加班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
“大年三十还加什么班?”养母不满地嘟囔着,“你们俩,到底怎么回事?阿晋,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?”

我只能埋头吃饭,不说话。

晚上十一点多,外面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。我陪养母看春晚,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我给她盖好被子,一个人走到院子里。

雨已经停了,空气里有了一丝年味。我拿出手机,翻出林岚的号码,犹豫了很久,还是没有拨出去。我们之间,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。两清了,也好。
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
“喂,请问是陈晋先生吗?”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女声,“我是林岚总监的助理。林总监她……她胃出血,现在在市二医院,刚送进抢救室。”
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被重锤击中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“林总监这阵子一直在忙一个并购案,天天熬夜,饮食也不规律。今天晚上,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,突然就……”

我挂了电话,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。养母被我的动静惊醒了,问我出什么事了。

“妈,公司有急事,我出去一趟!”我头也不回地喊道。

我开着车,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。窗外是家家户户的灯火和绚烂的烟花,车里,却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,疼得喘不过气。我脑海里反复出现的,是那天晚上,她吞下胃药的那个画面。

我一直以为,她在用她的方式逼我,惩罚我。我错了。她只是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,去承担她那个位置上所有的压力。那个并购案,我听说过,是公司明年的重点战略,难度极大。她一个女人,要面对总部的压力,要应付本地复杂的人事关系,还要……时时刻刻提防着我这个“定时炸弹”。

我把她推开,以为是让她自由。却忘了,她这艘船,早就伤痕累累。

赶到医院,抢救室的灯还亮着。她的助理,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,在门口焦急地等着。

“怎么样了?”我冲过去问。

“医生还在抢救,说情况不太乐观。”助理的眼圈都红了,“陈先生,这……这可怎么办啊?”

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,第一次,感到了真正的恐惧。

如果她就这么……我不敢想下去。

我突然想起,我卖了房子,辞了工作,和她划清了界限。我以为我自由了,可这一刻我才明白,那根线,从来就没有断过。它一直系在我心上,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。

抢救室的灯,灭了。

一个医生走了出来,摘下口罩。

“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。”医生说,“但是失血过多,需要马上输血。她是A型RH阴性血,血库告急,你们家属里,有同样血型的吗?”

A型RH阴性血,熊猫血。

助理摇了摇头。

我的脑子,一片空白。

然后,一个被我遗忘了很久的记忆,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的脑海。

我记得,我很小的时候,生过一场大病,也需要输血。那时候医院管理不严,养父养母带我去验了血。

养父是O型,养母是B型。

而我,是A型RH阴性血。

医生说,这种血型,遗传概率极低。

第十三章 身世之谜

医生的话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记忆深处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。

我不是养父母亲生的,这件事,我从小就知道。他们从没瞒过我。他们说,我是他们在一个大雪天,从福利院门口捡到的,襁褓里塞着一张纸条,写着我的生辰八字。

但我从来没想过,我的血型,会和林岚一样。

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。

“医生,抽我的。”我伸出胳膊,“我也是这个血型。”

医生和助理都惊讶地看着我。

“你确定?”

“我确定。”

抽血,化验,配型。一切都符合。我的血液,被缓缓地输入林岚的身体里。

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,看着血袋一点点变空,感觉自己和那个躺在里面的女人,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,血脉相连的感觉。

林岚被推出了抢救室,转入了重症监护室。她脸色苍白如纸,嘴上戴着氧气面罩,睡得很沉。

我隔着玻璃窗,看了她很久。

助理办完手续过来,感激地对我说:“陈先生,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
“她……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?”我问。

助理叹了口气:“林总监太要强了。那个并购案,对方公司关系很复杂,黄总他们都不看好,劝她放弃。但她就是不肯,说这是她上任后必须拿下的第一个硬仗。她把所有压力都自己扛了。年终考核那件事……其实她也很难过。”

“她难过?”

“是啊。”助理说,“宣布结果那天晚上,我看到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哭了。她说,她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,但她没有别的办法。她必须用这种方式,堵住所有人的嘴,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。她说,只有她站稳了,以后……才能真正地保护你。”

我的心,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,又一下。

原来是这样。

我以为的决绝,是她的委曲求全。

我以为的伤害,是她的自我牺牲。

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,究竟都干了些什么?

凌晨四点,林岚的病情稳定了下来。我让助理先回去休息,我一个人守在外面。

天快亮的时候,养母和小姨来了。她们是从助理那里得到的消息,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

“岚岚怎么样了?”养母一看到我,就哭了起来。

“妈,没事了,已经脱离危险了。”我扶住她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!”养母捶着我的胸口,“你们俩,到底要瞒着我多少事!”

我看着她,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。

“妈,”我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,“有件事,我想问您。关于我,也关于林岚。”

养母愣住了。

“您当年……是从哪里抱回林岚的?”我问。

养母的眼神开始闪躲:“不是跟你说了吗?老家一个远房亲戚……”

“妈,您跟我说实话。”我盯着她的眼睛,“那个亲戚家,是不是也姓陈?”

养母的脸色,“唰”地一下白了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
“林岚,她不是姓林,对不对?”我追问,“她来我们家的时候,身上是不是也有一块小小的玉佩,上面刻着一个‘岚’字?”

养...母彻底呆住了。她看着我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

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
我小时候,脖子上也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,上面刻着一个“晋”字。后来搬家的时候,弄丢了。

福利院,远房亲戚……都是谎言。

“我们是亲兄妹,对不对?”我一字一句地问。

养母的眼泪,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。她点点头,又摇摇头,最后,抱着我,嚎啕大哭。

“阿晋,妈对不起你!妈对不起你们兄妹俩啊!”

第十四章 尘埃落定

从养母断断续续的哭诉中,我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。

二十七年前,我的亲生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去世,留下我和刚出生不久的妹妹。亲戚们都不愿意收养两个累赘。当时还是邻居的养父母,因为自己不能生育,就收养了我。而妹妹,则被送到了另一户人家。

那户人家对妹妹并不好。几年后,养母于心不忍,想把妹妹也要过来。但对方怕担责任,死活不肯。养母只好托人,想尽了办法,最后几乎是半“买”半“抢”地把妹妹抱了回来。为了掩人耳目,他们对外就说,是从老家亲戚那儿领养的,并且给她改了姓,叫林岚。

他们本来打算,等我们长大了,就让我们结婚,亲上加亲,这样我们兄妹俩就永远不会分开了。这在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看来,是最好的安排。

谁知道,我当年会那么决绝地拒绝。

养母哭着说:“我怕啊……我怕告诉你们真相,你们俩心里有疙瘩。我又怕不告诉你们,万一你们……所以我才想着,把你们撮合到一起,断了所有的念想。谁知道……弄巧成拙……”

我抱着养母,轻轻地拍着她的背。我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这一切,像一个荒诞的戏剧,命运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。怨谁呢?怨养父母的善意和无知?还是怨我自己的固执和骄傲?

似乎谁都没有错。但我们每个人,都被这命运的巨轮,碾得遍体鳞伤。

三天后,林岚转到了普通病房。

她醒来的时候,我正坐在她床边,给她削苹果。

她睁开眼,看到我,眼神里还有些迷茫。

“哥……”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。

这是二十年来,她第一次这样叫我。

我的手一抖,苹果掉在了地上。

“你……”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,想改口。

“岚岚,”我打断她,捡起苹果,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以后,就这样叫我。”

她的眼圈,瞬间就红了。

我把当年的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她静静地听着,没有哭,也没有过多的惊讶,只是眼神里,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。

“其实……我早就猜到了。”她轻声说,“我出国后,查过RH阴性血的资料。我知道这种血型的遗传特性。后来,我偷偷拿了你的头发,和我的,去做过一次DNA鉴定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“告诉你什么呢?”她苦笑了一下,“告诉你,你喜欢了十几年的女孩,是你亲妹妹?这对你太残忍了。而且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所以,我只能把这个秘密藏起来,想着,只要能在你身边,看着你,就够了。”

我看着她苍白的脸,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。这个傻姑娘,她一个人,背负了这么多。

“都过去了。”我握住她的手。她的手很凉。

“哥,”她反手握住我,“对不起。年终考核的事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”我摇摇头,“我明白。是我不好,是我太混蛋了。”

我们相视一笑。那笑容里,有泪水,有心酸,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暖。

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近二十年的鸿沟,在这一刻,终于被填平了。它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障碍,而是一条清晰的血脉,将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。

第十五章 新的航线

林岚出院那天,我去接她。南方的二月,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。阳光很好,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。

她瘦了很多,但精神不错。我帮她把东西搬上车,她坐在副驾驶,看着窗外,突然说:“哥,你辞职了?”

“嗯。”我发动车子,“想休息一下,也想换个环境。”

“有什么打算?”

“还没想好。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吧。”我说。卖了房子,辞了工作,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。

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那个并购案,我谈下来了。对方公司是一家做内陆物流的,很有潜力。但是,他们原来的管理团队,问题很多。我需要一个信得过,又有能力的人,去那边做总经理,把摊子撑起来。”

她转过头,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。

“哥,你来帮我,好吗?”

我看着前方,车子正经过我们曾经一起工作过的那栋大楼。我笑了笑,说:“林总监,你这是在给我走后门吗?”

她也笑了,笑得像个孩子。“是。我这辈子,就想为你走这一次后门。”

我没有立刻答应她。

我把她送回了她住的公寓。那是一个高档小区,房子很大,装修得很精致,但没什么生活气息,像个样板间。

“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,不冷清吗?”我问。

“以前觉得还好,现在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哥,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。反正你房子也卖了。”

我看着她,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。

“我们还可以把妈接过来。”她补充道,“她年纪大了,一个人在老房子,我们也不放心。”

我心里一暖。是啊,我们是一家人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我搬进了林岚的家。我们一起把养母也接了过来。那个空旷的大房子,终于有了家的味道。养母每天乐呵呵地给我们做饭,看着我们兄妹俩斗嘴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。

我最终还是接受了林岚的邀请,出任了那家新并购公司的总经理。我知道,这对我来说,是一个全新的挑战,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
我不再纠结于所谓的自尊和独立。我开始明白,家人之间,最好的状态,不是算得一清二楚,而是互相扶持,彼此成就。

我上任那天,林岚代表总公司来参加交接仪式。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,站在台上,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骄傲和信任。

仪式结束后,我们一起走到公司的天台上。从这里,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,也能远远地望见那个我们曾经为之奋斗过的港口。

“哥,”她站在我身边,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,当年拒绝了我。”她说,“如果不是那样,我也许就不会拼了命地想走出去,就不会有今天。也许,我们俩,都会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工房里,互相消耗。”

我愣住了。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。

“所以,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”她看着远方,眼睛里闪着光,“我们都找到了自己新的航线。”

我看着她,心里百感交集。是啊,我们都偏离了最初的航道,经历过风暴,也曾迷失方向。但最终,我们还是在更广阔的海域里,重新相遇了。

第十六章 码头的黎明

一年后,春天。

我负责的公司,业务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。我引入了新的管理体系,整合了资源,开拓了好几条新的内陆运输线路,和海运业务形成了完美的联动。公司的利润,翻了两番。

我不再是那个只懂埋头干活的陈晋了。我学会了管理,学会了运筹帷幄,也学会了……如何与林岚并肩作战。我们是兄妹,也是最默契的战友。

养母的身体越来越好。她现在是我们家里的“总指挥”,每天安排着我们的饮食起居,乐此不疲。她再也不提当年的“亲事”了,只是常常看着我们,欣慰地笑。

那个我曾经卖掉的房子,我又把它买了回来。房价涨了不少,但我觉得值。那是我在这个城市里,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“家”。

一个周六的清晨,天还没亮,林岚突然把我叫醒。

“哥,走,带你去看个东西。”

我睡眼惺忪地被她拉上了车。车子一路向东,开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——港口码头。

我们在观景平台上停下。清晨的海风带着一丝凉意,但很清新。远处,天际线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。巨大的龙门吊像沉睡的巨人,静静地矗立着。

“你看。”林岚指着海面。

一艘巨大的集装箱货轮,在晨曦中,缓缓地驶入港口。船身上,印着几个巨大的蓝色字母——POLARIS。

是“北极星”号。

我看着那艘船,想起了两年前,我为了这个项目,熬过的无数个夜晚;想起了林岚在会议上对我的诘难;想起了我们在病房里的争吵……一幕幕,都恍如昨日。

“丹麦的客户,已经和我们签了五年的战略合作协议。”林岚在我身边说,“他们说,我们是他们在中国,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。”

太阳从海平面上跃出,金色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整个海面和码头。新的一天,开始了。

“岚岚,”我转头看着她,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,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当年我们不是亲兄妹,你会怎么办?”

她也转过头,看着我,笑了。那笑容,像这清晨的阳光一样,温暖而明亮。

“没有如果。”她说,“但如果真有如果,我想,我还是会用尽全力,来到你身边。只是,可能会换一种方式。”

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,递给我。

是一把车钥匙,上面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挂件——一只小小的,银色的船锚。

“送你的。”她说,“恭喜你,陈总经理,终于有了自己的船队。以后,我们兄妹俩,一起乘风破浪。”

我接过钥匙,握在手心。那小小的船锚,有些硌手,但却异常的踏实。

我看着远方那艘缓缓靠岸的巨轮,看着身边这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,心里一片宁静。

我知道,我们的人生,都将驶向一个全新的,更加光明的未来。

转载请注明来自极限财经,本文标题:《我好像犯错误了,把妹妹给(86年养母要将妹妹许配给我)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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